街上遇见李忠那日。
但究竟是从哪回来的,还是毫无头绪。
回客栈的路上,梅庚神色依旧阴沉,脸上的阴云比此刻临漳天上的都多,眼看就要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向来耿直的秦皈悄悄地给楚策使了个眼色:快哄哄。
楚策耳尖一红,直接当做没看见。
刚回到客栈,便听说冯县令已经带着妻子回了先前的草屋,梅庚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当即下令:“给本王把那个程轩带过来!”
不仅如此,还直接传令下去,唤冯县令和张县丞准备好——开堂审案!
程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稳重男人,并不是五大三粗的莽汉,反倒颇为英俊,被带上公堂时身上还穿着戎装。
冯县令高坐公堂,左下方坐着张县丞和师爷,师爷姓蓝,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削瘦男人,那男人个子不高,整个人都显得极瘦弱,因此面上的皱纹也很多。而右侧落座的,则是梅庚和楚策,后面站着柱子似的秦皈和方韧。
不待冯县令审案,梅庚便淡淡问道:“程轩?”
程轩笑了笑,俯身行礼,“末将程轩参见西平王,参见五殿下。”言罢,又道了句,“操练将士,王爷唤得急,未来得及换衣,望王爷海涵。”
“无妨。”梅庚似笑非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冷色,随手将一本册子甩地上,一声厉喝:“你军中将士无故失踪,为何隐瞒不报?”
程轩刷地白了脸。
第七十章 淬毒冷梅
程轩几乎下意识地瞧了眼张县丞的方向,旋即干笑了两声:“王爷这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军纪严明,军中向来……”
“够了。”见他还死撑着不承认,梅庚骤然冷下声,“带罗孚上来。”
罗孚上堂,程轩脸色仍旧难看,二人对峙一番,分明已经证据确凿,程轩见已经瞒不住将士失踪一事,索性便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再问,便是一问三不知。
梅庚便冷眼看着他狡辩,心说这人倒也不算太傻。
自知这事儿认下便会闹大,索性什么都不承认,如此一来,即便是真让梅庚查着了什么,他最多也就是个渎职之罪。
不过既然这乱麻之中已经寻到了线头,梅庚自然有的是办法撬开程轩的嘴,当堂便以渎职罪名将程轩革职待办,关入大牢。
冯县令仍旧是那副怂样,愁眉不展道:“王爷,这…您将程大人革职,那这军中该如何是好?”
梅庚随手一指罗孚,“由罗孚暂代刺史,给本王好好查一查那失踪的将士到底去了何处。”
刺史监察一方,梅庚给了罗孚权,也是给自己添了个帮手,这临漳水深超乎他先前所料,不得不谨慎行事。
罗孚当即应下:“下官领命。”
如此一来,临漳的其他官员仿佛如临大敌,原本以为西平王安静了几日,便是不打算动手,谁知这一出手便将刺史给下了大狱。
煞星果真还是那个煞星。
煞星西平王也很头疼,怎么都寻不到那银两去了何处,死去的李忠身上也没寻出什么,仵作验尸后只说是得了不知名的急症暴毙,摆在眼前的线索倒是不少,可每一个似乎都没大用。
又是万家灯火时。
“这冯县令身上确实查不出什么。”楚策也紧皱着眉头,手里拿着密信看了又看,低声喃喃:“平日除了常去棋社下下棋,便再无其他。”
他刚说完,梅庚便倏尔抬头,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棋社。”
“明日去瞧瞧。”梅庚从楚策手里抽出了密信,又将装着甜糯热粥的瓷碗塞给他,“你吃些东西,罗孚已经带人去审程轩,他必然知道些什么。”
这小家伙跟着奔波了整日,没怎么吃东西,更未曾休息,如今勉强打起精神来,却还是能瞧得出倦色。
楚策端着热粥,如玉眉眼蕴着凝重与沉思,忽而轻轻道:“官银的下落,张县丞应当知道,或许军中的失踪将士,也与这官银有关。”
梅庚并未否认。
官官相护,那么一大笔钱,绝非某个人便能私吞,或许……这些官员都有经手。
而这也是最棘手的可能性。
这些官员之间的龌龊,就如同扎根在泥土之中盘根错节的树枝,若想斩草除根极其困难。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细雨,门忽而被推开,秦皈携着绵绵细雨的湿气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官银找到了。”
如一颗石子,蓦地掉入了水中,激起千层浪。
程轩的府邸内有个暗室,官银珠宝便堆积在里面,原是朝廷给百姓的救命钱,却被随意散落着藏匿起来,用不到,但也不愿给。
事到如今,梅庚查的早已不仅是官银的去向,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杀人灭口,想杀的还是朝廷官员,既然寻着了程轩的把柄,借此从他身上挖出些什么便不难。
故此,梅庚只吩咐道:“先莫声张。”
秦皈诧异扬眉,最终还是颔首应下,转身去办。
“你先歇着。”梅庚起身,习惯性地摸了摸楚策的脸颊,“我去会会这个程轩。”
外面阴雨绵绵,浓郁的黑,不见光亮。
梅庚撑着伞,走进了那一片黑暗中,于街上回眸瞧了眼,便见二楼灯火阑珊,少年凭栏而立,好似在这无边的孤寂永夜燃了盏永不熄灭的灯火。
刑房,日久凝固的乌黑血迹散发着腥臭,摇曳烛火微弱。
罗孚和程轩仍旧在对峙,程轩虽被革职查办,但一个渎职之罪自然用不得刑,罗孚带人过来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
程轩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罗孚的用意,硬是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罗孚气极,又无可奈何,直到梅庚冒着雨过来,浑身的水气,衬得他更为沉冷。
踏入大牢的那一刻,梅庚便仿佛融入夜色,背后是纯粹的黑,收敛了所有的压抑,不再是那柄未出鞘的剑,而是一把锋利的、沾了血色的利刃。
自永寂的黑暗中来,身上燃着鲜红的业火,张扬的眉眼皆是戾色。
瞧见与白日那个沉稳西平王截然不同的梅庚,罗孚惊诧不已,他早知这个年轻王爷不简单,平日里高深莫测,现在倒像是彻底显露了凶戾的本性。
瞧见西平王气势汹汹而来,程轩也心里打鼓,面上却平静得很,不动如钟地与西平王对视。
梅庚也不急,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偏首望向罗孚,轻笑道:“罗大人,审犯人可不是这么审的。”
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坐着,审到明年怕是也审不出什么来。
罗孚当即让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西平王上。
西平王坦然站过去,随手将还滴水的伞丢在地上,负手瞧着程轩,缓缓道:“剜其髌骨,备一瓮,置温水,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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