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已然做了一个决定,现在想来,大概是使我最为后悔的决定。我要向阿瑟尔坦白。
我知道这违反了我的雇佣合同上的第十七条规定,但如果是为了阿瑟尔——只为了他,我愿意一试。
我要劝说他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是无形的坟墓,是乱葬岗;他应该迎着必死的结局毫无遗憾地告别世界,而不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油尽灯枯;我还要销毁他的复制品,那不是他,也不会爱我。
我无法想象倘若有一天他离开人世,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与我形同陌路,这种事情最好永远也不要发生。哦,说到底,我似乎还是为了自己。
我一步步走在阴暗的长廊,低跟皮鞋踏到地板上嗒嗒作响,今天特意梳了头发,用卡子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头发像玫瑰花瓣似的层层绽开,衬得白大褂制服都有种新嫁娘白衣般的隆重。
走廊尽头的房间开着门,阳光从窗子照亮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阿瑟尔站在窗边,情景一如我们初见那样。
“阿瑟尔。”我喊他的名字。
他走过来一下抱住了我。
我因这更胜从前的热情感到心里发闷,如果阿瑟尔得知我这么久以来都在骗他,和医院的所有人没什么两样,大概会恨死我的。
“阿瑟尔。”我推开他。
“我在。”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
他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我也有很多事在瞒着你。”
“不,先听我说,”我截过话头,关紧门,又从里面上了锁。接着,我转过身来,仰面同他对视,“阿瑟尔,骨生花的治疗技术是假的。”
他愣住,结晶石般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你不会痊愈,医院只是想个办法将你禁锢在这里一天天耗死,然后复制你的基因,移植你的器官到克隆体身上,再用健全的克隆体装作康复的你,对外界说,‘看啊,他好了,世界上没有不治之症’。不知情的人信了,于是消除了对骨生花的恐慌。”
阿瑟尔的唇微张着,细而雪白的脖颈上能看见一根根清晰的青色血管。他一定很惊讶,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股脑地吸收消化可不大容易。
我垂眼看着我们之间的地面,等着他先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听清楚了吗?”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他的视线空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看上去不大像在问我。紧接着,我愕然发现他的右眼动了一动,我是说,他的虹膜上的纹路,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转了半圈,发出极其暗淡的光,在太阳底下微乎甚微,就像是眼睛变了变颜色。
“艾可,我说过了,我也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你。就比如这是具备摄像和录音功能的机械义眼。”他说着抬起手,纤长的指灵巧地一动,不费什么力就将它抠了下来,那副画面竟有种残忍的美感。
他笑着,闭着一只眼,把手中以假乱真的眼珠展示给我,说:“再比如,这只眼睛实时联络着特茵渡的情报局总部。”
第18章
谁能料到呢。
我撒过太多谎,一个套一个,编织成了弥天的网,令我狼狈不堪的人生都像个骗局了。
为数不多的一句真话,却使我锒铛入狱。
一个给政客卖命的线人,为了找在位者的把柄混进对方筹建的医院,没能找到偷税洗钱的证据,却把更加血腥的真相揭露于世了。
最无力的软肋暴露在公众视野,是比任何阴谋都更加致命的污点,医院背后的那位大人轰然倒台,就像树木被连根拔起,庞大根系所缠绕的碎石泥土也都受到了牵连。
“这不仅仅是践踏法律、违背道德伦理的社会事件,更是是22世纪之初最值得沉痛铭记的反人类科学研究,难以想象,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还多少人在看不见的角落用科学作恶。”等候室的电视上正在放送直播画面,新代表慷慨激昂地发表弹劾副首相的演讲。
说得冠冕堂皇,可事实上全都一样。倘若出现了新的问题,他们也会绞尽脑汁地想新的谎言,粉饰太平。
只不过各自因为不同的原因而逃避。
“抱歉,能帮忙把电视关上吗?”我回头看向两旁的警卫——当我做出回头这个动作时,他们立刻就将枪口对准了我,高度戒备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什么差一点就毁灭地球的人物。
僵持了一会儿,警卫的枪依旧齐刷刷地向我瞄准,没有一个人说话。
“好吧。”我只好转回身坐正。
就在这时,监狱会客室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来探监了。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顶着阿瑟尔这个假名字。说到底,我从未真正意义上地认识过他。
那个我最熟悉的陌生人,换了不同往日的一身干练行头,发型也剪得极短,看不出一点儿音乐家的气质。他推门进来,大步走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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