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大杨氏和曹氏近乎失声,才堪堪发出声音,就被宋长安的声音盖住了。
“动手!”摧金断玉,令出无悔。
押着周荣的士兵毫不犹豫,后退一步,长枪一挥,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惨叫声立刻响彻山谷。
周荣疼得晕了过去,翻身仰倒在地上,齐云拔出腰间的匕首,手腕轻轻发力,寒光一闪,周荣的裤子便已鲜血淋漓。
曹氏也嘶喊着,晕了过去。
院子里有好一会儿都是寂静无声的。齐云示意底下人把周荣抬到一边给他上药,免得人死了。
“二二二二……二郎,你家的事情,与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啊你你你你……”
“二郎媳妇,你你你你说句话呀,我们……”
见到宋长安出手如此狠绝,大家都被吓坏了,想逃出去,却抵不过战场厮杀的铁汉,只能转而去求他们夫妻俩。
宋长安拦在祁春跟前,道:“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别在我妻前面撒泼。”
闯到祁春跟前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妇女,祁春约摸记得她姓陈,此前还是她帮忙着把宋小妹抬进屋子里的。
“陈大娘,你先别着急,我夫君不会冤枉好人的,你且等着吧。”
宋长安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也不是全无关系。既然大家对他家的事情都这么好奇,那就索性留下来看个够好了。他们想看祁春的笑话,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听到祁春的话,他也不反驳,只是安抚似的按按她的肩膀,又转过身去,让齐云亲自去请永清县令,又让其他人去请里正和宋穗姑。
满满的一副清理门户的架势。
所有人都以为,有那么一点血脉就可以为所欲为,真当他这么糊涂吗?!
第50章 “二二二二……二郎……
天色向晚, 已至掌灯之时,但是沉沉的夜色下,宋家沟却一片昏暗,只有最高处的宋家有些亮光, 远远瞧去, 犹如鬼城中一点幽幽萤火, 让人看着有些发寒。
宋穗姑,里正陈官以及县令吴中显纷纷赶到宋家沟时, 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宋穗姑最先赶到。
宋家的事情黏黏糊糊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决断才好,她早就不想理会了, 但是去请她的人声称是宋长安的人,而且听他描述, 应该是宋长安想要决断了, 她便来了。
一进门, 她吓了一跳。
宋家的院子里塞了一堆人, 其中还有不少的熟面孔。当年她出走宋家,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出了些力, 说她已是赵家的人了, 宋家的事情就少管一些。
现在,他们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围着一个火堆沉默不语,见到她进来, 先是欲言又止, 继而低头沉默。
剩下的是站的笔直,头上身上全是雪花也巍然不动的大魏将士。
宋长安的下属,她的侄子, 真真是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了。
“姑姑来了?”祁春和宋长安一道迎出来,将她接进屋子里,“天冷路滑的,辛苦姑姑跑这一趟,姑父没来吗?”
“反正有人接送,他就不来了。”她是宋家女,跟宋家都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是赵田呢,能不打照面,就不照面了。
宋长安对这其中的情况显然是了解的,闻言只是轻轻将话题揭过,“陈里正和吴县令还没到,姑姑喝些热水,等一等。”
“不着急。”来都来了,就等着看看吧,宋穗姑一点儿也不着急,“孩子呢?”
祁春低头,“一直在盛京里呢,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他们了,不过他们应该一切都好,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他们去看姑姑和姑父。”
“好。”这个侄媳妇,宋穗姑还是很满意的。
宋小妹递上了热水,宋穗姑接过,关切地看了她一眼,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母亲和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二哥和二嫂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知不知道?”
宋小妹神色很平静,点头道:“我知道,嫂子都跟我说了,谢谢姑姑。”
虽然跟这个姑姑不太熟,但是宋小妹并不抵触她,甚至隐隐的,生出一切亲切之感来。
另一边,听到宋穗姑提起孩子,宋长安绷了半天的脸色瞬间柔软了下去,侧过头去低声问祁春。
这两个孩子啊,他只在他们刚刚出生时见了一面,一别数年,他们应该已经可以到处跑了。
镇守积云城的时候,他总是梦见他们,梦境里,还在襁褓之中的他们总是冲他笑,他也冲他们笑,他抬起头,想跟别人炫耀一下自己的孩子,或者是想跟祁春说两句话,再一低头,怀里的孩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慌慌的四处找,就听见孩子在叫他,清清脆脆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可他找寻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他们背影。
他的春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背对着他,朝着茫茫的远方而去。
母子三人,悠然欢快,全然听不见他的呼唤。
祁春低眉笑着,给他比划两个孩子的大致身量,说盼盼像个男孩子,性子野,反倒是有期,性子沉静,会写好几个字了。
宋长安听着,眉目越发柔和,心里暗暗盘算着该给孩子请启蒙先生了。
周氏和宋大谷被关在宋长平的屋子里,现下也不闹腾了,宋长平不想出来见人,索性就在里面待着,免得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大杨氏一帮人,则跟着宋家沟的人一起在外面烤火。起初,他们还骂骂咧咧的往宋长安夫妻身上泼脏水,可是发现根本没人听之后便觉得无趣,什么也不说了。
又等了片刻,陈里正和吴县令才气喘吁吁的赶到,“见过……龙、龙骧将军。”
大魏的龙骧将军,官居正三品,区区的七品县令,见了他自是诚惶诚恐,遑论连品级都没有的里正,谁能想得到,宋家沟这么个破地方,居然还能卧着一条龙呢。
二人顾不上自己脚上泥渍,连忙问有什么事。
“二位随我来。”齐云将他们往西边的屋子引去,给他们介绍了大致的事情经过。
简而言之,就是大杨氏那个恶毒的老虔婆,为了贪图宋家的富贵,逼迫宋家女下嫁给一个极其猥琐恶劣的男人,几乎逼死了他们将军家的妹妹。
将军夫人果断援手,也几乎被逼得跳井了,若不是他们将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物证就是那一扇被踹倒的大门和脚印,人证嘛,多的是,那一院子的人都是。
宋长安把他们扣下来,一是为了威慑,他既已回来,就不容得任何人再欺负他媳妇。二来,也是为了作证。
陈官听得瞠目结舌,等回味过来时,背脊一阵儿一阵儿的发凉。
宋家沟是他辖下的村落,村中险些发生命案,他竟然毫无所知,要是宋长安非要跟他过不去,那他就真过不去了。
吴中显听得双眉紧锁,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毕竟除了撞坏了门,周家此番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宋长安若是非要计较,仔细思量起来,也是一件要命的大事。
他专门他们叫过来,显然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且看他是什么说法吧。
吴中显心里拿定主意后,叫随行的文吏把事情记录后,再去盘问几个人证,录下口供,自己则随着陈官去找宋长安了。
宋长安心中早有决断。
第一,周氏嫁到宋家来已有三十年了,早就是宋家的人了,因此从今往后,再不许她与周家人往来。待到盛京的府邸安置好后,他们会将接过去,安养天年。
第二,周家早年对宋家确有恩情,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从宋家拿走了无数财货,宋家早就不欠他们什么了。如今,他们联手逼迫,致使宋小妹受辱,几乎丧命,将整个宋家闹得鸡犬不宁,差点逼死奉命出宫抚宁军心的长信宫一等宫女,罪大恶极。周荣废为废人,责令周家庄里正,看管曹氏,令其终生不得离开周家庄半步。大杨氏,周大郎及小杨氏等,赔付宋小妹一百两白银,终生不得再上宋家门。
周家与宋家,恩断义绝。
不算赶尽杀绝,却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有官府文书为凭,有里正与宋穗姑首肯作证,再无余地。
陈官和吴中显完全没有异议。
宋穗姑听罢,起身拐进宋长平的房间,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周氏悲痛大哭的声音。
让她跟周家尤其是她的生母大杨氏断绝往来,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可是儿子锦绣前程在前,一家人的荣华富贵在后,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就只能是宋大谷休妻了。
周家就没有弃妇!
当年,她有个堂妹被休回家,最后死在了周家庄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中。
她不要!
不要,就只能与周家断绝关系了。
周氏哭哭啼啼,可在强势的儿子面前,她也只能认命了。
可大杨氏不认命,她知道,要是自己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不仅是宋家这边的富贵与她无关了,宋长安如今真的是飞黄腾达了,这样的泼天富贵,她怎么能放过呢!
更要命的是,她在周家庄,再也不可能说一不二了。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于是,见大势已去,大杨氏一声悲鸣,朝着柱子就撞了过去,但是被齐云和一个士兵摁住了。
宋长安勃然大怒,当场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插在地上,寒着一张脸道:“外祖母既然无言苟活于世,那就用这把刀自我了结了吧。这把刀随我征战多年,染了不少敌军贼首的血,够资格送走你了!”
这是什么话!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大杨氏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但是宋长安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一撩衣袍,霍然转身,一把抓住周大郎的后颈,连拖带拽的将他提到大杨氏跟前,继续道:“身为人子,明知生母头脑不清而不知规劝,任由其自掘坟墓,引得母亲悲愤自尽,实为不仁不孝,若是母亲决意去死,那你还有何脸面苟活在这世上!”
也就是说,大杨氏要死,完全没问题,但是她死了,自有周大郎陪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杨氏不心疼女儿,对儿子却是实打实的心疼的。她一把年纪了,早就该死了,但是她的儿子却不能因她之故,死于非命。
“你……你!”你好狠的心!
大杨氏气得手脚发颤,指着宋长安的鼻子,但是对上他冰冰凉凉的眼眸,一肚子的孝顺大义梗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外孙,自小离家,与她亲缘情分淡泊,又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不论是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吃,都有应对之策!
大杨氏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这外孙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般无情无义!
宋长安望着一院子大气不敢出的人,一抬下巴,波澜不惊道:“如此,诸位慢走,本将军就不远送了,希望诸位管好自己的那张嘴,免得将军府的人上门叨扰!”
谁要是敢在背后搬弄是非,他奉陪到底!
第51章 正文完
大杨氏等人满怀信心而来, 又在夤夜失意而归,闹了一整天的宋家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人走,灯火阑珊。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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