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雪亦懂,紫羽说话的意思,说白了,她今后在南昭侯府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大少奶奶,她今后只要安稳地待在听雪轩,不要cha手府上的任何事。
看来,南昭侯府上一切的意图都很明显了,他们真是在蓄势待发要反苏家了。
而这个紫羽,必然是荀夜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吧。
既然这样,她也乐得个清闲,她起身,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呵欠连连:好了,你退下吧,我困了。
紫羽一愣,才明白话中含义,知她一夜未睡,立刻退下。
看着紫羽退下,苏落雪才宽衣,钻进chuáng榻上,沉沉地睡了去。
※※※
光yīn荏苒,一晃已过三个月,时值冬至,寒风袭襟,瑟瑟寒意起。
这些日子,苏落雪真的就待在听雪轩,未曾出去一步。起初的紫羽步步紧跟,不论她去哪,紫羽便到哪,与之形影不离。随着时间的推移,紫羽对她似乎也渐渐放松了警戒。
苏落雪在这三个月中,日出而坐,日落而息,每日翻阅书房里的名书典故,看的入神痴迷。
最近她读完了《长生殿》,几次读到伤心处时,潸然落泪,看得紫羽都忍不住脱口询问其因果。
苏落雪叹息着合上书,目光遥望yīn沉地苍穹,喃喃道:长生殿前,马嵬坡下,谁人舞霓裳。
大少奶奶在为杨贵妃而惋惜?紫羽问。
一代帝王,却因这江山,弃了爱qíng。她颇有感慨。
正因他是帝王,所以才必须弃了爱qíng。紫羽笑道。
苏落雪侧首看了眼依旧笑得很温和的紫羽,她突然觉得这个紫羽不简单,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荣rǔ不惊,在她身边的这三个月来,一直是用那淡淡地微笑迎合着她,看似无害,却充斥着无限的寒意。
下雪了。苏落雪惊呼一声,立刻从回廊的石椅上起身,跳入园中,探出双手接着纷洒的雪花,笑的灿烂。
紫羽站在回廊,看着园中那个笑得开心的女子,她问:大少奶奶很喜欢雪?
因为我的名字叫落雪,而洛城四季如chūn,即使是寒冬腊月也难见雪。
紫羽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转身走进屋内,取出一件白色的貂裘,为雪中的她披上。
纷扰的雪花并不大,却下的很密,片刻便将她们的青丝覆了一层寒霜,紫羽看着苏落雪的笑容,突然间心中感怀,自八岁入府至今十二年,好像再也没有见过这么真的笑容,而她,也好像忘记了真正的笑是什么样。
她曾以为,新婚之夜被丈夫遗弃,被侯爷与夫人冷落的女子会恸哭,会大闹,会愤怒,却不曾想到,她竟然不哭不闹,反而过的异常开心,尤其是捧着书的时候,好似这天下之事已与她无关。
大少奶奶,天色晚了,紫羽为您准备晚膳。不再多想,她立刻退了下去,她很怕,越与她待下去,自己的心也会被这抹暖暖地笑意融化。
苏落雪像是没有感觉到紫羽的离去,依稀凝视漫天飘舞的雪花,心中依旧不能释怀《长生殿》的结局,忽感怅惘,轻声叹息。
蓦然转身,踩着地上薄薄地雪花,步出了听雪轩。
※※※
枝影摇曳,风雪成冰。片片雪花洒在她的肩上,寒风割的她脸上生疼,却没有阻止她继续前行的步伐。
这个侯府,本没有她去的地方,她却在这风雪之日,忆起了那个绝美的男子,依稀记得那日她离开侯府前,他对她说:而我,对你也有分熟悉感,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她突然间,很想再见到这个,故人。
认识的时间不长,如今想起他,唯有故人二字可以形容。
凭借着记忆,她很顺利地来到洛阁,一路上虽有下人对她投以疑惑地目光,却无人上前询问,直到洛阁,守卫才拦下她:何人!
烦禀二少,故人来访。语罢,身后传来一个轻稳地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语:故人?
苏落雪转身,正对上一双淡雅地双瞳,那个雪白的身影傲立在雪中,孤傲独绝,似不染凡尘。
荀洛看着她,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凝视她许久才喊了句:苏三?
二少,我们又见面了。苏落雪对他轻笑。
荀洛缓步朝她走去,眼中有些看不透的寒意: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答道:下雪了,就想起了二少,所以回来看看。
他勾了勾嘴角,算是笑吧,举步踏入洛阁:陪我走走。
她立刻紧随其后,随他一同走近洛阁,一路上他走前,她随后,两人都不说话,唯有落雪之声,轻地几乎要被脚步声所掩埋。
二人走进洛阁后园的樱花林海,樱花早已全数凋零,唯剩下枯枝残叶,伴随着点点风雪,更显萧瑟。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见面了,是缘分吗?荀洛说这句话时,背对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qíng。
二少为何不问苏三为何会出现在侯府。苏落雪反问。
既然再见,何必相问。
八个字,让苏落雪的步伐猛然顿住,怔怔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心中涌现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每一回见他,总有一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何时何地他们曾见过面。
是啊,何必相问。她的嘴角扯出一抹惨淡地笑容:其实,我也不想再来的,只是寂寞了好久,想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而一直前行的荀洛也停住了步伐,转身凝视着不远处的女子,她的容颜被飞舞的雪花吞噬,一阵风过,chuī散了他散落胸前的云丝。他浅浅地笑着说:我也寂寞了好久,正好,今后我们可以互相说话。
二少,二少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一名娇小的女子奔了过来,一边喘息一边道:二少,大少来洛阁了,在正厅候着您。
大少来洛阁了?那我她一时有些慌神,万一荀夜见到了她,她该用什么身份出现?
没事,我荀洛的人,没人敢动。他说的云淡风轻:走吧。
※※※
出园后必经洛阁正堂外,而荀夜早已负手伫立在回廊,眯着眼仰望满天飘雪,那一身黑色锦袍配合着貂裘,贵气霸气两相宜,浑身上下亦透着几抹冷意。
荀夜的冷眸扫过自风雪中而来的人,不冷不热地道:二弟大病初愈,不在屋里呆着,竟还在风雪中奔波。
劳大哥关心,在洛阁躺了数月,病早已痊愈,故出门走走舒活筋骨。荀洛依稀是那淡淡地笑意,眸内却含着古人与千里之外的冷色。
是有美人在侧,才有这份好兴致吧。不过这是侯府,还是少带女子回府比较好。荀夜别有所指地看了眼荀洛身后的女子。
苏落雪在心中暗暗笑了笑,看来这个荀夜已不记得那夜就在这洛阁,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却反倒将她当作了荀洛在外染指的女子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荀洛未接他的话,只道:大哥来到洛阁,有何事?
荀夜也不避讳苏落雪在场,与雪中的荀洛遥遥相望,甚为疏离:爹的意思,你几年也二十有四了,该是成家的年纪,他为你物色了一门亲事,潼城首富的千金邓家碧。
这些年我四处云游,很少归家,他也从未上心,这会儿倒是为我cao心了。荀洛的语调很平稳,却有说不尽的嘲讽之味:若是娶邓家碧是为了更稳固荀家,那娶这天下首富华修之妹华雪不是更好?
二弟你倒是对华雪挺上心,但这是爹的意思,你没选择。他的口气qiáng硬。
是呀,就像大哥娶苏家落雪一样,你没选择。
荀洛一语出,荀夜的眼色暗了暗:今日大哥只是传达爹的意思,准备准备,不日便会向邓家碧提亲。
荀洛仿若未听见般,慵自越过回廊前的荀夜,径步朝屋内走去,独留苏落雪一人在雪中gān站着。
荀夜却好似未看见她似地,亦步出了回廊,朝那雪花深处走去。
苏落雪看着荀夜越走越远的背影,重重地吐出一口凉气,总算是走了,与这荀夜独处时,莫名的压抑与不安便会袭上心头。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苏落雪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就是一个荀夜吗,你就怕成这样!
看看昏暗的天色,苏落雪惊觉自己已出来许久,紫羽若是做好晚膳未见着她,指不定又会有什么风làng了。于是便快步离开洛阁,朝听雪轩方向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似乎抓到了侯府一丝危险的味道,荀洛与荀夜之间暗藏的火药味,以及荀洛与南昭侯荀远的关系,似乎有很多隐qíng可以从中寻到。
她也沉寂了三个月了,紫羽的戒心她也一分一分地磨掉了,是该有些动作了。
帝后想必等急了吧。
第六章雪中舞(2)
雪,断断续续地一下就是大半月,将整个侯府笼罩地犹如一座华美晶莹地宫殿,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银龙在空空盘旋。园中的枯枝参树被在风雪中凝结成冰,银装素裹。一簇簇,一团团,晃地人心醉神迷。
而今日,府上的下人们都忙碌地铺张着,脸上一派洋溢地笑容,四周地回廊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夜里映照在雪花上,如铺了一层鹅huáng地光晖,为这寒冷地冬日添上一层暖意。
苏落雪披着貂裘站在回廊,纤柔地身姿被白茫茫地雪海笼罩,散落在肩的发丝在寒风中凌乱飞舞。紫羽挂着浅浅地笑容抱着一个手炉来到她身边:大少奶奶,这天气愈发寒了,我为您准备了个手炉,捧着她能御寒。
苏落雪接过手炉,呵了口凉气:谢谢。出生在南方的她,却是难以忍受这北方的寒气,即使是披了貂裘,仍旧全身冰凉刺骨,可她就是喜欢赏雪,不论多凉的天气,只要下雪,她便会出门到回廊前静静赏雪,感受寒风中那分冰寒地沁凉彻骨之气。
苏落雪将手炉捧在怀中,疑惑地问:府上有喜事?
紫羽答道:大少今年二十六生辰,侯爷要为大少爷好好庆生。
苏落雪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他的生辰,难怪这府上如此喜庆。
紫羽笑了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无奈:其实今日何止是大少的生辰,亦是二少的生辰。说来也巧,大少与二少虽非同年出生,却是同月同日出生,也就注定了其中有一人必定要在生辰那日遭到冷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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