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笑不得,清晰感觉到一股暖流注入心田。
这就是赵静安,嘴永远都是那么欠,却又总能让她笑出声,哪怕qíng况再恶劣。
第四十二章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俩都还特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什么破玩意!你个熊孩子倒是挺会玩儿呀!瞧瞧你捅了多大的篓子,那种有权有势的人惹得起吗?!迈入书房后,老夫人泄愤般地重重甩上房门,憋压在心头的气一泄而出。眼见赵永安沉默不语,她反而愈发觉得窝火,说话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当日在管府,qíng况那么混乱,谁知道那些江湖儿女们会做出什么事?管大人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想他们鲁莽行事,连累整个江湖,到时候赵家庄恐怕也同样无法幸免于难,qíng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终于,永安出声了。这也是事发至今,他唯一的一次解释,言辞间听不出任何的qíng绪,唯有他自己暗品着无奈。
难道他就不想像大哥那样,可以陪着邢欢乔装改扮胡闹玩耍吗?可身为赵家庄的主事人,他有这样任xing妄为的资格吗?那天他若不是一早收到消息,听说那些人打算抓了管晓闲换人,也不会特意赶去,谁有心qíng去管闲事?
他只是太清楚娘的个xing,江湖若真发生了什么,娘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今时今日的赵家庄,远还没有和朝廷相抗衡的能耐。
把管晓闲带回来阻止那场闹剧越演越烈,这是他的责任。自然,那些个指责和误解他也只能默默吞下,不做辩解。
那你也犯不着把麻烦往家里头带呀,好歹跟你哥商量下,他向来鬼点子多,说不准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呢。
他?呵,娘,指望他的话,赵家庄早就垮了。永安不禁溢出冷笑。他的那位大哥若是心里还系着赵家庄的存亡,两年前会这么不负责任地走?都说长兄如父,赵家庄的重担原是不该落在他肩上的,结果呢?
那不是还有邢欢了吗?你们前不久才圆房,你这么做,把她置于何地?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圆房?能别往他的痛处戳吗?都已经这般不择手段了,那两个人非但没生出一丝嫌弃,反而愈发如影相随了。就好似他们之间有用不完的默契与信任,闲杂人等介入不了。
哎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多余了。永安,这儿没外人,你告诉娘,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甚是敏感的话题,但事到如今,总是要面对了。
那头,永安沉寂了些会,才道:娘,你不觉得至少应该先告诉我邢欢到底是谁?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他的枕边人,他认定与赵家庄有娃娃亲所以才担起责任娶进门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变得格外陌生。除了名字,他发现自己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婚事都像个骗局。
这事说来话长啊
那得从很多年前说起,赵家庄还名不见经传,赵家老爷彼时刚成亲,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侠,靠坑蒙拐骗致富,也靠坑蒙拐骗结识了一堆至jiāo嗯,据他自己说那些都是至jiāo。
其中,就属管大人与他来往最为频繁。
那时的管大人还不是大人,大家都叫他管书生,是寒窗苦读的典范。
经由赵家老爷介绍,认识了个姑娘,可因为家境贫寒,娶不起妻。赵家老爷想着送佛送到西,于是乎,给了他一笔银子替他置办了一栋小屋,还顺便把他办了婚事。
为了感恩,两家商量着往后结成亲家。
俗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没料到,昔日那个管书生,眨眼金榜题名,登上了仕途,还一路平步青云,最终成了礼部侍郎。
等到老夫人想起那桩婚事找上门时,人家已经不认账了,嫌武林世家的名头难登大雅之堂,不想委屈了自家闺女。偏就是在这时候,邢欢蹦进了老夫人的视线。
那邢欢到底是谁?
她的的确确是个牧羊女,单纯得很。她爹和你爹哎,很微妙的关系。赵家剑邢家刀,曾经在江湖上也算是平分秋色。两人虽是斗了很多年,但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你爹被仇家追杀时,以前那些个狐朋狗友全都没了踪影,倒是邢欢她爹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帮他。
聆听着久远的故事,永安渐渐地拧起了眉头,似乎这才是江湖该有的样子,腥风血雨,英雄惜英雄。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现在这很不像话的江湖,彷佛更好些,后来呢?
后来?其实事qíng讲白了是这样的,你爹被追杀,那得逃啊,逃着逃着,就逃到了邢家。呃那结果,你爹被仇家杀了,邢家也被波及了
好吧,他收回方才的想法。江湖,从初始时就从没像话过!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娘后来一直在打听她们母女俩的消息。我第一次见到邢欢的时候,她才七岁,消失了一天一夜,我和邢夫人在林子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伤,但就是留着那一口气,死撑着。
她怎么会跑去那儿?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时隔两年,这是永安第一次了解邢欢,关于她的童年她的过往,原来是那么惨痛的记忆,可是她的笑,竟然依旧还能那么温暖。
她说她知道自己的病很难治,迟早是要死的,不想拖累她娘,所以偷偷溜走了。故意跑去满是毒蛇猛shòu的林子里,想让自己死得看起来像场意外,不让她娘自责。说着,老夫人有些唏嘘。孩子的想法到底还是有欠考虑,她不知道即便是常意外,为娘的一样会自责。然而,以她当日的年岁来说,能咬牙做出这种决定,已经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赵永安突然觉得好笑,笑自己的愚笨。从前的他,到底是不是瞎了?怎么会以为那个女人没有主见、不够独立、毫无思想?事实上,她的独立让人揪心。七岁即便是现在,要他去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在满是毒蛇猛shòu的林子里待了一天一夜,都觉得触目惊心。
七岁的他在gān些什么?恃宠而骄,耍个xing,和静安一起胡闹。
可是邢欢的灾难却是他们家带来的,最终,她居然能不嗔不怪,还待他那么好。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医好了吗?幡然醒悟后,永安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儿。
闻言,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无奈地摇了摇头,是种寒疾,从小落下的病根。曾经有个大夫跟邢夫人说,这种病只有找齐流落于江湖的所有晶石做药引,才能治好。
晶石?爹留下来的那块据说是传家宝的破石头?见娘点头,他隐隐地想明白了一些事。看来,邢欢会答应隐瞒一切嫁进赵家庄,也有目的。有那么一场jiāo易,存在于那些知qíng人之间,而他成了最大的牺牲者,她是为了晶石才愿意嫁的?
当然不是。就算她不嫁,晶石我也会给。她是见不得我烦心你们俩兄弟的婚事,又听说了管家老不死的不愿承认婚约。本还以为兴许她也会找到归宿,我又得了个天下最好的媳妇,结果早知道你这样待她,当年我就不应该有这私心!邢欢这丫头,配得上比你好千万倍的男人!看什么看,就算你是我儿子,我还是要这么说!
那破石头到底有多少块?永安忽然话锋一转。他若还是人,就不该再去纠结她当初点头出嫁的初衷。因为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些年来得了便宜的人都是他。
不清楚,据我所知应该是三块。
找齐了吗?
听欢欢说,在京城富商任公子那儿找到了一块
原来,她跑去任府,结识任万银,为得就是这个?相比之下,当时他天天纠结着她是不是红杏出墙了,三天两头想着要去抓jian,好证据确凿地休了她,实在幼稚得可笑。
还有块欢欢说是在管府。
管晓闲?永安口吻平淡。这答案着实出人意料,然而这短短半天他所承受的惊讶已经太多,反倒麻木了。
回想那日在管府遇见穿着尼姑衣裳的她,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不管静安出现在那的原因是什么,至少邢欢绝对不是去胡闹的。只是很显然,她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要不然他娘应该有所耳闻了。
想着,他抿了抿唇,一抹冲动的决定涌上了他的心头。
赵永安点头了,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娶管晓闲,听说甚至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筹备好跑去管府下聘了。抬聘礼的队伍很长,轰轰烈烈的,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歇斯底里了骂,不管用;一哭二闹三上吊,依旧没用。
相较之下,邢欢却是反映最平淡的那一个,关着房门,不去理会外头的吵闹。
砰。
房门还是被人一脚踢开了。
承载着浓墨的轻薄宣纸,由上至下,晃晃悠悠地飘落到邢欢面前桌上。
她抬指推开茶盅,眼帘微垂,率先映入视线中的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休书。
不同于以往,这一回没有闲到用信封粉饰一番,也没用铿锵有力地甩在她面前。平淡就好像这只不过是封报平安的家书般,可事实上,邢欢能感觉到,这一封休书要比以往的任何一封都认真。
以前,每想到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她便觉得心尖儿痛,生怕自己会承受不起,更怕自己头一次在他面前敞开了心扉哭竟是为了这事。
然而现在,当这一天切切实实地来临了,她倒是心如止水。没有预期中的痛,这不意外;让邢欢意外的是,也没有松了口气的解脱感,反而觉得更为压抑了。
她扬了扬眉抬头看向赵永安,紧抿着的嘴角一直没动,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他一如既往地按捺不住,没多久,就打破了沉默,我决定娶晓闲。
恭喜。她唇角松了松,微微上扬,给了他一道浅笑。
邢欢不会知道,这笑容在永安眼里刺眼得很,你很开心吗?摆脱我了?可以跟我哥终成眷属了?
活见鬼了,她就是没感觉到这股兴奋劲!她和赵静安之间的阻碍,从来不是他,是世俗眼光,是她猜不透静安的心思!
你很想要那块晶石是吗?我有办法让晓闲心甘qíng愿地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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