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锐言毫不意外楚源能扒下他的马甲,还引得周围几桌商务人士纷纷望过来,甚至有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轻声地和同伴确认:“写歌的那个Egon?他真年轻。”
她没有认出谢锐言这个人来,话语却轻飘飘地进入谢锐言敏锐的耳朵。
谢锐言耳廓一动,楚源看得有趣,笑得更欢。
“怎么样?你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出名,不光是你14岁的歌,还有20岁时的,和现在的歌。你和贺经济搞了这个工作室,等搞大以后,没有人再管你叫‘小谢总’或者是‘老谢总的儿子’,你要我加入,是不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说实话,是这样没错。”谢锐言微微颔首,“非常感谢您给我第三次见面的机会。”
“客套的话不用再说。”
和女人的谈论声一样轻柔曼妙的午后,谢锐言没有正面回答楚源的问题。这个下午,他们两人都有特别多的时间,谢锐言为楚源添了一壶茶,讲解了一篇精巧的小说。
谢锐言介绍了中岛敦的《山月记》,关于一个人化身为虎的故事。
主人公李徵在做人时庸庸碌碌,有几分才情却不愿刻苦雕琢自己,也不投入现实的生活,等到成了山中老虎,对着月亮后悔,清醒之时,已经无法变回人类模样。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砂砾碌碌为伍,遂逐渐远离世间,疏避人群,结果在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
楚源一改没耐心的态度,仔仔细细地听了下去。
“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中岛敦非常会写,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否听说过这样一篇小说。”
谢锐言说完,对着楚源竖起三指,郑重地承诺。
“争取到你,不光是为了铃音这个新公司和你未来的发展,也是驯服我本人性情的第一个关。我过去放弃了太多能做到的事。无论你给我怎样的答案,只要是有机会,我都会尽可能争取。”
“你打算怎么争取我?”
“我能为你带来的不止是名气和金钱,那些你都有,我想要给你的,是过去你最渴望的,年少时就拥有的梦想。”
最难做的乐队,楚源磕磕绊绊地经营多年,人员反复地变动,只有楚源这个主唱屹立不倒,却少有人知道背后的心血。
幸运的是,谢锐言也曾组建过乐队,虽然是小打小闹,却初具雏形,能叫人念念不忘,也叫他自己难以忘怀。
韩峤为他做了沟通,在医院、谢锐言术后被传谣时,韩峤请动了“椰子双胞胎”出来作证。
事后两兄弟给谢锐言发过短信,他们重新加了好友,又聊起了音乐和乐队。
他们心里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对说散就散的不舍,并且一直关注着谢锐言的小提琴。
乐队散了,被音乐维系在一起的人心却不那么容易散场。
如今的谢锐言,也想给楚源一条这样的橄榄枝,他希望自己也能做一次滚滚红尘之中的有缘人。
楚源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什么,没想到是说大道理。”
谢锐言一改先前的严肃,笑容之中有几分坦然和狡猾:“大道理不行吗?不合你口味?”
楚源拍了两下手:“我这人,很吃对我胃口的大道理。世人以为我没耐心脾气暴,便对我毕恭毕敬,其实我最讨厌虚头巴脑的社交。我更想不到,你会约我的整个乐队出来谈合同,而不单单是我这个人。”
“如果你同意,铃音站稳立足之前,可能要先委屈你一段时间。”
“我知道,不对外公开我和新公司的合作。这一点,江静流那个醉心唱歌的女人也懂。她那人啊,任八卦满天飞,从来不解释,我就欣赏她的这种淡定,不愧是我前妻。”
谢锐言本来还担心楚源因为江静流被贺桐和他带到铃音而不过来,闻言松了一口气:“谢谢。”
“也感谢你。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三个支持我们乐队音乐梦想的人。第一个是我大学时的导师,他就是个有梦想的傻瓜。第二个是我自己。毫不夸张地说,你是第三个。”
谢锐言最终打动了楚源,签下贝尔乐队。
楚源决定尝试双转型,边做Egon的专门歌手,边写自己的歌,搞自己的乐队。
后来乐队的事业蒸蒸日上,他与江流静谈了第二次恋爱,二人经常微博互怼,晒离婚证书,没有再复婚,却也没有再分手,那是后话。
谢锐言松了口气,回去之后,接连绣了三块手帕、五条领带,缓解他和楚源谈合作时发作了好几回的尴尬癌。
天知道中岛敦写的那个好故事、那段人们耳熟能详的话,他查了几版翻译,对着镜子练习了多久,争取仪容端庄,做到最自然,不卡壳也不脸红。
能这么快争取到楚源是个意外,谢锐言本以为起码要吃上四五回闭门羹,还准备报个总裁班练练怎样做一名合格霸总、谈判专家。
但他还是去上了“培训班”,并结识了很多与他有一样烦恼的企业家。原来烦恼之所以被称为烦恼,什么人都会有,并不是自卑者的专属。
之后的日子里,即使谈判逐渐变得得心应手,谢锐言的本质还是社恐本恐。
但他已经不因为这一点而失去勇气,自信小谢变得更加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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