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舒雾收拾好自己,站起身来挡了挡他,“是朋友,顺道来帮我修水管的。”
老太太眯着眼睛往前走两步,疑惑:“301,你这朋友有点像我昨晚上看的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啊。”
舒雾:“......”
她和周星枕对视一眼,又把他往后推了推,示意他转过脸去。
老太太还在使劲回忆中,拐杖又敲了敲地板:“噢!想起来了,叫什么...…《潜云入海》?”
印象中应该没演过这部剧,舒雾松口气:“不是他,真的认错人了。”
老太太记性和视力都不太好,听她这么说也没往深了想。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念叨:“也是嘞,那孩子倒是面相灵光,就是没他这么高......”
人消失在门口,周星枕在身后幽幽道:“《潜云入海》是我十六岁拍的片。”
是部谍战电视剧,只不过当年也没什么水花,也没多少人记得。
正准备下楼的舒雾:“......”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像是迟来的翻车现场。
当时追他的时候就是打着他影迷粉丝的名头追的,这戏要是他这几年拍得也就算了,偏偏居然是他以前的戏。
不知道该解释自己忘了,还是找点别的借口搪塞过去。
舒雾安静几秒,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垂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皮:“那个......我下楼处理一下事情。你在这继续待着,随便参观一下也行。”
看了看他的袜子好像干得差不多了,她又把钥匙给拿上了。补上一句:“如果回去的话,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把话交代完,她舒出口气,哒哒哒跑下楼。
周星枕眼皮掀起,嗤了一声,不客气地往她的客厅转了转。
这房子是真不大,东西也很少。但一线城市的房价本就高,地段老却不偏的位置也难找,这边的公寓大概都算不错的。
屋里整体风格挺混搭,他对女孩的家应该是个什么样没多大概念,只觉得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挺多。
阳台推拉门顶上挂了个紫色的捕梦网,余下还有在风铃清脆地发出响声。外面摆了几盆不知名的盆栽,看上去似乎长了不少杂草。
衣架也稀奇古怪,马卡龙色系,上头还有小爱心和天使翅膀。卡通的草莓夹子上夹着......夹着两件印着小桃子的少女内衣。
男人欲盖弥彰地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清咳几句,耳根微红,极快地移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屋内。
厨房那的锅是倒扣的,新买的盐摆那都没拆开,估计不怎么做饭。茶几旁边有台大的香薰加湿器,下面摆了几本杂志,都是和她专业相关的《环球银幕》和《电影手扎》系列。
他慢慢走近快贴满了便利贴的冰箱,上面一堆外卖单子。有几张菜馆的传单被女孩用马克笔画了几个大大的黑叉,旁边标了句:炒鸡难吃,还贵!!!!
周星枕被那几个大感叹号弄得哑然失笑,又想起最初认识的舒雾。
在全国前几名的艺术学院里,她身高吃亏,样貌也只能说平平无奇。又因为年纪小,成绩太好,教授们几乎都喜欢她。
她性格其实说不上热络,也不会抱团和女孩挤在一个小圈子里。把艺术学到极致的人都有些小孤僻,有一个和大部分人格格不入的精神世界。
以前看新闻说什么某某跳级上名校的天才少年,私底下是个连被单都不会折的“日常废物”。
这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类人,她自理能力一向很差,生活常识也知之甚少。
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的有趣、奇奇怪怪和无聊都展现给亲近的人,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不太熟但是挺秀气面善的小同学。
学生时代太聪明又玩得不高调的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会读书的书呆子。
就像他在同龄人的眼里,是从小就会赚钱的打工人、年纪小却常上电视的明星等等被旁人加诸的头衔。
看着这张被涂鸦的传单,他又觉得,似乎她也没变多少。
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总跟着他跑了。
暮色模糊,夜幕铺展开,天际的新月缓缓升起。
周星枕低下眼,突然在便利贴之间看见一封被展开的信。
信是用铅笔写的,字体歪歪斜斜,算不得美观。
开头第一句是:亲爱的妈妈。
他呼吸一滞,手机上舒雾正好发来一条消息给他:【抱歉,我临时要去接孩子放学。】
第10章 你得是穷成什么样了。
楼下201晒在阳台的一床被子全被舒雾家的水弄湿了,那家租户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男生,说话时声音温温润润的,沟通起来也愉快。
末了也没让舒雾拿钱,还开玩笑说谢谢她帮他浇了阳台的花花草草。
舒雾还是觉得挺抱歉的,想着下回得买点东西送人家。刚踏上楼梯没几步,陶雨菲补习班的班主任就打来了电话。
实际上人班主任在这之前就打了很久电话,但她手机关了静音,一直没注意到。
班主任语气很克制:“陶雨菲的家长吗?陶雨菲和同学打架了,对方家长需要找你们这边和解,麻烦过来一趟。”
“?”不省心的孩子,舒雾语气恹恹:“让她找她妈吧。”
“......这位家长,您怎么骂人呢?您这边态度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会重新考虑陶雨菲还能不能继续在我班上上课的事!”班主任气冲冲地,放下狠话,“至于您今天来不来,自己看着办吧!”
“诶,我没有骂人。”舒雾一头雾水地否认,慢吞吞地要解释,可那边已经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找她妈”听起来像骂人啊……
现在已经六点多,这几天临时到另一个节目组帮忙她都没好好休息,明天自己负责的综艺又要开拍。摊上屋里水管破漏,还得轮流给楼下邻居和房东老太太道歉。
加上楼上还有一个帮她忙的周星枕,现在还得去处理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的破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舒雾觉得自己明明正当年轻的年纪,居然感觉到了疲惫,是从身体到心理上的累。
逼仄的楼道口,昏黄闪烁的灯光切割出各个角落的明暗。家家户户门里都传出晚饭香味,弄堂口有几辆老式自行车打着铃一晃而过。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叹了口气。
举步边往楼下走边给周星枕发了条消息:【抱歉,我临时要去接孩子放学。】
z:【?谁的孩子】
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冒犯隐私,他那边又手急眼快地撤回了,换成了一个问号。
舒雾刚走到公交站台等车,毫无疑问看见了他撤回的消息。
她吸了吸鼻子,把外套裹紧了点,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打了行字:【不用问这么细吧,失足少女犯的一点点小错误而已。】
周星枕低眸凝视着冰箱门上那封信,内容被传单挡了一大半,只看见个标题和落款。
偏偏那落款也不好好写,上面以一种卖萌的语气写着“超想念您的小朋友。”让人更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怎样。
他蓦地想起林传京那张嘴里冒出来的话,“三年过去......孩子都可能有了”。
手放在那张传单上想掀开看看清楚,却终究是蜷缩了一刻又收回来。
又反复看着屏幕上舒雾回复过来的那行字。
失足少女。
他定了定神,问:【什么错误?】
舒雾想了会儿,噼里啪啦地继续说:【就是毕业之后吧……命中注定,自然而然发生了点事。但是那个孩子爸爸已经找不着了,今天老师留她堂,我只能独立点,自己承担责任。】
周星枕咬住腮边的肉,轻轻磨了磨:【舒雾。】
呜呜:【嗯?】
z:【你说的这种青春疼痛电影的剧本,我看过不少了。】
舒雾:“......”
周星枕一哂。本来他还真觉着有什么大事,但转念一想,要真是被渣男骗了生个孩子,舒雾这种性格也不可能这么破罐子破摔这么认真地告诉他。
结论只有一个:她在逗人玩。
而舒雾也没觉得真能骗着他,纯属是嫌三十九分钟的公交路程有点无聊,逗个闷子而已。
不过倒是有点惊奇,他们居然还能你一句我一句这样平静地聊天。
她靠着车窗玻璃,看向往后倒去的夜景。又想起件事:【你回去了吗?我今天有安排摄制组的人要过去你屋子那调机位。】
z:【罗讼在家,我在穿鞋。】
过了片刻,舒雾手放在键盘上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倒是对方又回了一条:【你对门没人住?】
呜呜:【没有,问这干嘛。】
z:【想租了。】
呜呜:【???????】
“......”周星枕仿佛从这几个大问号里看出了她对人生的挣扎,以她今天跟他相处的尴尬模样,显然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
他敛下眉,往空荡荡的对门又看了一眼。
这地方确实不错,来来往往的人忙碌又简单。葱绿的树桠把两条街外的浮躁繁华阻隔开,没有对他津津乐道的人,没有无处不在的闪光灯。
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打断,刚接起电话,那端就传来林传京的鬼哭狼嚎:“周星枕,你大爷的在哪儿呢!兄弟我为你挡□□短炮,你这么久都不担心担心我!你是人吗是人吗?!”
“......”周星枕把手机离自己耳朵远了点,“吵什么,不是让关葛过去了?”
林传京气愤不已:“那你人呢?我以为你他妈搁家里等我一起来打边炉呢,结果我、我是小绵羊入大虎口啊!又一堆摄像机在你家等着我!”
那看来是碰上节目摄制组的人了,周星枕笑:“那些摄像头没开,你等我会儿,马上回来。”
林传京听出点不对劲:“你怎么总不回答我你在哪?顾左右而言它,必有妖!”
“别管你爹这么多。”他嗤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打开微信,果不其然,聊天框里又多了几条问号。以前她没收到回复就爱复制消息轰炸或者连发表情包轰炸。
看这只有三条问号,周星枕挑了挑眉头,看来还是收敛很多了。他慢悠悠地回:【房东奶奶看上去像是我的剧粉,说不定还能给我少点房租。】
呜呜:【............】
你是得穷成什么样了?舒雾翻了个白眼。
他这语气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有租房的打算,但没听过像他这样的大明星蜗居在这种小公寓里。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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