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男”这道称呼,彻底伤了田二姑娘的心。
亲娘认不出自己,连蒙都是蒙小妹妹的名字,为啥?因为田二贵介绍的最有出息的闺女是田唤男呗!
原本母女见面,二姑娘大概会嘴下留情的吧?现在,不用了。
“唤男是谁?田家的户口本上就俩闺女对吧?小的那个早是别人家的了,名字都改了,你们走错地方了。”
用最尖利的针,刺向最不负责任的人。
田来弟最想说的是,干嘛对她那么留情面,给入上了田家的户口啊?干脆点儿把闺女统统不要,也有可能自己能同样把户口落到一个有爱的户口本上不是?
二姑娘说的尖刻,其实全身都在轻颤,她发誓绝对不是害怕,也不是留恋这对夫妻的亲情。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左右胳膊,田阳聪与她比肩而立,堵住了铺子的后门。
两个女儿站在一起作比较,很好区分了。
田二贵浑然忘记了上次父女们见面闹的不愉快,更不会觉得上次见面狠狠抽打了俩闺女有何不妥,亲生的父女哩,老话都说没有隔夜仇。
“香儿,高个儿的这个是来弟,矮点儿的才是唤男。”田二贵拽了一把卡了壳的老婆,作介绍。
原来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啊,李淑香不那么尴尬了,刚才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外人呢。
当初为了能躲过查体再生一胎,田来弟一落生就没吃过奶,果然怀上三妮儿以后,更是小心翼翼躲在屋里养胎,唯恐被人发现端倪。
所以,田来弟只比三姑娘多一个名正言顺的户口而已,享受到的关爱,可不比三姑娘多。
(⊙o⊙)…田二姑娘比三姑娘还多一样。田阳聪对这对父母的言行没有记忆,田来弟有记忆,还很清晰。
清晰到了自己一有能力就想要抡棍子把这俩走出去的程度。
上次田二贵突降,二姑娘还幻想着暂时应酬一下打发走他,结果还是被打了。这一次,已知这俩是奔着铺子来常驻的,田来弟再不能忍,连拐弯抹角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直接再次解释强调。
“我更正一下,这位的名字叫阳聪,城里户口,有户口本的,跟田家没关系。还有,这个铺子是阳聪花钱租下的,我跟大姐只是借住,房租都欠着呢。所以……”
她向前一步,仰头,直视着李淑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这里跟你们二位没关系,你们的家在田家村,别幻想住在这里。”
二姑娘的风范啊,半点儿不会拖泥带水。
田阳聪得了刘主任的眷顾,有了自己的户口本,田来弟本来就觉着自己跟大姐在这里住着太占便宜了,哪里肯再让父母来搅闹田阳聪的生活?
把话说开了,你们老老实实回田家村多好?
可是怎么可能这般轻松?
在闺女面前向来是暴脾气的田二贵,马上就想脱鞋了,翘起一只脚来先喝骂:“王八羔子跟谁说胡话呢?我们没同意,谁敢抢我家孩子落她的户口本?”
鞋底子成功扒到手,抡了起来……
“哐!”后门上虚挂着的铁锁被砸到了田二贵身前,他的动作骤然凝滞,一只没了鞋的脚还在半空中,一只松脱到前脚掌的尼龙袜子马上要扑向大地的怀抱……
一道稚嫩的声音,需要借助铁锁的外力来震慑一下气氛。
“这是我的地盘!我不欢迎你们!慢走,不送!”
有户口本的人,太猖狂了啊!
“小王八羔子,造反啊你们,连亲爹亲娘都不认了……”,田二贵凝滞了的动作恢复正常,他不相信没有他同意三妮儿就能落户口,当他缺心眼儿呢?他可是在大城市闯荡多年的人!
“二贵!”李淑香喊住了丈夫。
她眼含热泪,一脸憔悴,扒拉开丈夫往前走,看着她的俩女儿。
这是田阳聪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母亲。
有那么点儿浮生若梦一切皆是烟云之感慨。
李淑香应该是四十岁左右,初看上去自然比刘主任那样知性美女老态粗糙,但是比起田家村的同龄农村妇女来说,可显得年轻多了,头发烫着卷儿,穿戴的也整齐时新。
模样……田来弟长得最像,巴掌脸,皮肤是天然的细腻白皙,即便多出鱼尾纹来也依然掩盖不了人家大眼睛双眼皮的魅力。
姊妹三个里面,老大田来男随田二贵的长相比较多,老二肖似李淑香,老三……是挑着花儿遗传的,得了田二贵的肤色跟脸盘儿,一双眼睛嘛,比田来男的大,比田来弟的小。
也不算太不会挑……
田阳聪走神儿的这一刻,李淑香走近了她,伸手颤颤巍巍去抚摸她的头顶,嘴唇哆哆嗦嗦几乎要说不成句儿:“好孩子……叫妈看看……长这么大了……”
眼泪成串儿的往下砸哦,人家是亲娘!
摸头杀,对于打小缺爱的人可谓所向披靡。
前世这位尊敬的母亲回家时,自己可没这待遇。
那时候是因为大姐田来男出事儿才被迫回家处理闺女的,自然见面就是一通哭一通骂,闷不吭声的田三妮儿躲到角落里极力降低存在感……
前世的画面闪现出来,田阳聪迅疾往后退,脱离了摸头杀的威力范围。
接着该二姑娘享受了。
李淑香真不是假哭,见到两个漂漂亮亮的小闺女,当娘的心里疼惜是正常的。
“来弟……也长这么大了……”
台词略熟悉,不怨她,没文化嘛。
田来弟仰着头贴着那只手,同样轮廓的大眼睛雾蒙蒙望着李淑香,这是濡慕的眼神吗?
二姑娘问:“你咋地这些年都没回来看看我们?”
“摸头杀”啜泣着答:“……回来的车票贵,妈得攒着钱……呜呜……养你们。”
“养我们?那为啥这些年就给过我们一回钱?就二百块?”
雾蒙蒙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满是求知欲。
“你们不知道……外面难混,爸妈实在是没钱啊!”
雾蒙蒙的大眼睛眨动了,还动了一只手,把脑袋上的“摸头杀”给拍了下来。
“啪!”
田来弟的声音骤然尖利,带着哭腔儿,这才是十一岁小朋友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嘛。
“你们没钱?你有钱买金耳坠戴,没钱养孩子?”
o(╥﹏╥)o
姊妹三个连吃的都没了的时候,靠的是把大金鹿车子抵给了田三贵,换回来的一袋子粮食。
田阳聪重生以前,她们一直过的是田家村最贫困的日子,比村里的五保户还不如。
哭的泪人儿一样解释自己没钱的李淑香,不但穿着上时新,耳朵上还挂着一对儿金耳环,宽度差不多是田来弟的小指扁平尺寸。
李淑香的摸头手被无情拍掉,难过的都要哭死过去了,她必须解释:“大城市的人都戴……呜呜……妈也是为了保值……”
真没白出去闯荡流浪,连黄金保值都懂了。
田二贵在后面气得咬牙,两口子之前也商议好了的,不能随便揍孩子,要哄。
压着自己的脾气,哄呗!
田二贵说的也挺感人肺腑:“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当初要不是连生了你俩,你妈的身子能祸祸成这样?不孝顺你妈还咬么你妈买耳坠……”
田来弟张嘴就反驳:“你们是为了生我俩吗?你们是为了生儿子才祸祸的身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院门那边传来干活的工人们回来的声响。
二姑娘也是要脸的人啊!
田阳聪也早厌烦了争究这种问题,她摆手,冷着脸撵人:“我这边还有一辆大金鹿,可以给你们骑走。再见!”
田来弟立刻动手,把贴靠着墙面放置很占地方的大金鹿转了个头,往李淑香的胳膊处送。
最留恋大金鹿的田来男不在家……
闹腾了一大会儿,彼此之间连最简单最必要的沟通工作都还没做。
李淑香终于想起来问:“来男呢?你大姐呢?”
田二贵也福至心灵问到了关键点:“唤男改成啥名了?改哪儿了?啥葱……”
就是不相信有户口本。
田阳聪打开了墙上的吊柜,崭新的户口本还散发着纸香,都不舍得叫那对夫妻看。
“喏,城市户口,落到县委领导刘主任家了,以后再来骚扰我的生活,我可以直接报案说你们私闯民宅。”田阳聪自己抓着户口本展开到田二贵夫妻眼前,迅疾收回去。
她需要扯着刘主任的大旗吓唬这俩无良父母:“要是不服,派出所公安局法院大门都敞着呢,尽管去告。不过,我奉劝一句,你们破坏计划生育政策畏罪潜逃,派出所就等着你们自己上门呢!”
得亏现在依然执行着计划生育政策,田二贵夫妻想要不花钱就光明正大在村里村外出入,没有田阳聪这一户就可以了。
这样算算还够便宜的,田二贵当时就想到了,家里没有三妮儿了的话,不存在违反政策了,那被村里收走的田地也能要回来了。
田阳聪的声音语气不对,回来干活儿的工人师傅挺热心肠,在后院扬着声音问:“小东家,有麻烦事儿?需要帮忙不?”
130来自母亲的“摸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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