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来男再次觉得,自己被两个妹妹孤立了。
她倍感委屈。其实原本也是打算分担一部分田来弟的学费的,可是此刻宛如被逼迫的,她不由自主的说出一句:“我不学好了……”
我不学,自然也就用不着出这笔钱。
老实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先羞红了脸,讷讷的站起身来,飞速掀门帘出屋。
田来弟对着田阳聪挑挑眉毛,那意思,大概是“看看大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田阳聪垂下眼皮,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心急了些,没想过大姐的脑子需要慢慢改造。
田来弟得不到回应,自己愤愤的嘟念:“就知道她舍不得给咱花钱,只惦记着攒钱巴结她那些亲戚,你是不知道,刚才她还想接了秋霞婶儿家的傻小子给你不要钱的带着呢……”
“我知道。”田阳聪打断了二姐的话。
她用力揉着额头,慢慢儿跟田来弟解释:“我都知道,大姐性子实,脸皮薄,想当老好人,我有时候也不喜欢她这样。可是咱们也得想想,要不是她这样的性子,可能早就丢开咱俩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咱俩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说不准。”
“可……”,田来弟只吐出这么一个字,便无言了。
“二姐你聪明,早早地就知道别人都靠不上,我也赞成。可是咱们三个是一家人,大姐真的不是外人,别说从前没做买卖的时候咱俩都靠着大姐吃饭,就算是现在都有点本事了,能挣点儿钱了,二姐你能拍着良心说大姐没帮忙吗?只靠你自己,能撑起来服装生意吗?一家人有不同意见可以慢慢儿说慢慢儿做,非要没事儿就互相挤兑挤兑,再有理儿也让人寒心不是?”
田阳聪难得这么语重心长的跟二姐沟通,上辈子她极不喜欢二姐的“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为人处世原则,可是重生以后二姐在跟她一起蜕变成长,她又欣赏起二姐的嫉恶如仇“以自我为中心”来,她强势,不让不相干的人占她的便宜,她敢于把这种强势表现出来,又有什么不对?
然而看到大姐田来男的难过落寞,她又不忍心,不希望这位始终秉承着老实憨厚美德的好人被亲妹妹用言词挤兑。
田来弟沉着脸回屋了,房门摔得有点响。
这是有个性的人。
人没个性其实更不好,难成大器。
个性强了,又不好相处。
比较没个性的田来男回屋,跟没事儿人似的交代田阳聪:“去洗洗吧,姐在厨房烧好了水。”
“嗯,谢谢大姐。”田阳聪第一次,明确表示感谢。
还吓了田来男一跳,忙忙的摆着手说:“咋地……咋地跟姐还客气?”
田阳聪终于想通自己这段时间错在哪里了。
说田来弟自私自利挤兑大姐不对,自己一直以来不也觉着大姐为这个家为两个妹妹的付出是应该应力的吗?自己没有嫌弃大姐不分内外不分敌我要对老宅儿的亲人好吗?
她可以一如既往保持自己对外人的态度,可是不能继续冷漠旁观大姐田来男的委屈烦恼。
一直以来,两个妹妹想作腾什么就是一句话,大姐就按照指挥忙碌起来,任劳任怨。
最起码,得了帮助的妹妹,要懂得对大姐感恩,说一声“谢谢”吧?
有矛盾,可以解决。有感情,应该表达。
顿悟了的田阳聪,比之前话更多了。
第二天早起,她主动拍门叫醒二姐坚持绑沙袋跑步去,田来弟明显面色不虞,却敌不过小妹妹拍两句马屁赞美一下,登时间烦恼烟消云散,跟田来男也主动招呼了。
亲姊妹之间,有一个肯逗个笑,就没有隔夜仇。
一场争执就此无痕,田来男主动给了田来弟一百元当散打班的学费,田来弟也学着田阳聪抱住大姐的一侧胳膊说了声“谢谢”。
“谢谢”两个字,需要经常说。
姊妹们的感情更好了,目前一切都顺利,怪不得古人云“家和万事兴”。
田家的堂屋很快大变样儿,正中钉着一张大黑板,八仙桌和木椅子全被挪去了田来弟的屋子,更换成四行长条桌,搭配统一圆凳,足以容纳二十多个学生。
当然了,目前还没这么大的规模,半路上走了一个颇有写作天赋的李丹丹,又陆续来了两个杜洼村的小朋友,都是慕名而来的,田阳聪之前代课的数学成绩太好。
其中一个,就是曾经来过田家的田秋玲的表姐,艳姐。
这姑娘也很纠结,不相信田阳聪能教五年级的课程吧,上次还真就见到田阳聪笔走龙蛇做五年级的数学题了。
她家里姊妹两个,做妹妹的小莲成绩好性子要强,早早地就要求父母送她去城里上辅导班,“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何况小莲还真就成绩特别优秀,让没生出儿子来的父母很是为小闺女骄傲。
其实杜小艳的学习成绩也还可以,在班里中游上游浮动,但是比田秋玲的苦恼更甚,杜小艳可是天天被拿出来跟妹妹做比较的。
自从看到田阳聪贴出去的招生简章,杜小艳一颗心就闹腾起来了,学费少离家近,不需要父母专门接送,总可以让她去上吧?
斗争斗争,不争不斗不成功。
杜小艳终于加入了田阳聪的辅导队伍,其中自有一番辛酸。
田阳聪不会辜负她,专门再次找张老师借了教材和辅导书研究,托二姐在县城里买了小升初试卷,给杜小艳制定了复习计划。
她心里很清楚,杜小艳在小升初考试中的表现,会直接影响到“阳聪辅导班”下一步的招生人数多寡,自然更要尽心尽力。
其余低年级的孩子,在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带的越发得心应手。田阳聪超常布置的日记作业始终在坚持,颇有成效。
田来弟交了学费,开始抽空进城学习散打,回来后悉心教给姐妹,有时候也会带着参加辅导的孩子们一起操练,“嘿嘿哈哈”的就当课间休息了。
她觉得美中不足就是,期冀着的电视机始终没买回家。
原先是没钱,现在攒够了买个黑白小电视的钱吧,又觉得没地方安置,也没空儿观看电视节目。
新添置的长条桌空着,干脆,两个姐姐也每天晚上跟着学习,爱学哪个年级的课程就学哪个,爱学哪一科就学哪一科,没有考试的压力,只是为了自己不是睁眼瞎,为了做买卖更容易,为了不让别人笑话。
白天嘛,姊妹两个要去赶集,进货,摆摊,学散打,看顾一下庄稼……
现在买电视机,还真就是个摆设,实用性小。
“那就等放寒假再买,钱够的话,买个大点儿的。”一家之主田来男一锤定音,最喜欢唱反调儿的田来弟张张嘴,啥都没说。
临近期末考试,田阳聪上个学期的奖金终于发了下来,老师们都很够意思,田阳聪也不含糊,随即让俩姐姐从城里买了几斤“喔喔佳佳”奶糖回来,送去了办公室,也给班里同学分发了一下。
如今的三一班秩序井然,无论哪个老师临时有事儿,班长大人都能随时上讲台接替教学任务,或者毛遂自荐,连小霸王那么傲娇的人物,都举手要求过一次,在讲台上连写带说给大家讲明白了一类数学文字题的解法。
班里倒数第一名李文豹也翻身了,最近几次的作文课上,李老师总拿他的作文当范文读,表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不要钱的送,这小子天天趾高气昂的,每天的日记越写越顺手,自信嘛。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上午,李老师把田阳聪叫到办公室叮嘱,明天考试还是换其他学校的老师监场,她们接着要开考务会,班里的大小事儿还得交给班长。
“田阳聪同学,你肯定能把学生们带好,老师其实很放心。不过,咱们这次的目标是夺取全联校总分单科都是第一名,你还得多嘱咐他们要仔细,再仔细。”
“好的。ヽ( ̄▽ ̄)?”
田阳聪上次就积累出来经验了,在临考前几分钟嘱咐每个学生一句,告诫他们别犯平时爱犯的错误,特别管用。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呢,头一次听到李老师这样大言不惭的当众说要夺取全联校总分第一名单科第一名,简直肃然起敬。
“李老师你可真敢想啊!上次数学成绩第一,也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毕竟大学校那边各方面条件都比咱们好……”
“怕啥?我先提出个高目标,完不成也没关系,万一真成了呢,嘿嘿。”
李老师吹完牛,特别轻松的模样,又笑着对田阳聪许诺说:“等这次成绩出来,再有考得不理想的学生,我非得做工作叫他们跟着你上辅导不可!”
田阳聪也跟着笑,稚气的面孔上洋溢着成年人的自信与沉稳,她的声音清脆,在办公室宣布:“那麻烦老师也提前说一下,‘阳聪辅导班’学费涨了,老学生不变,再新来的学生写作业每月收五十元。”
满室哗然。
有一个好吹牛不怕摔的粉身碎骨的班主任,又紧跟一个盲目自大不晓得肚子里能盛几碗干饭的小班长……
055“谢谢”需要经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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