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极有可能坏她计划。
谭珍娴走在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顺利躲开所有人的耳目去报名呢?
午后刚落过一阵雷雨,此时房檐上还有淅淅沥沥的水珠结串而下,长了青苔的石板路有些腻滑,她穿着绣花系绊的布鞋走得心不在焉。
身后有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一路锒锒而来,她下意识地闪避,却仍被车轱辘挑起的泥浆染了裙沿。
车上的人并无察觉,响着铃铛,火急火燎地踩着镫子扬长而去,身上的白色衬衫被灌入的风吹得鼓鼓囊囊。
“冒失!”她怒视那一袭白色快速地消失在巷尾,忿忿低头用手绢擦拭沾上裙摆的泥渍。
下午的图书馆里没什么人,她特为来借的书却被告知已借走了,图书管理员指指某个角落。
她望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正坐在图书馆的一隅静静翻阅书籍,阳光从高高的格栅窗外照进来,在他的周身笼罩了一层金边,朦胧而耀眼,浑然如画。
她本想上前询问,却不知怎的就迟迟迈不出步子了。
“我还是在这里等罢。”她坐在旁边的一排长桌前,随意地借了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时间分秒而过,终于男人起身朝外走来,她已是偷觑了多次,见他起身,也匆忙跟过去。
谁知他竟要办理外借的手续,她和管理员不禁面面相觑,年轻男人看出他俩的窘意,不由出声询问,“有什么不妥吗?”
“这位小姐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就是想借这本书呢,原本我想你既然在馆内看,怕是不会借阅,谁知……”管理员对着谭珍娴很是抱歉。
她倒也不甚在意,“无妨,我下次再来。”
年轻人却定定地盯着她娇媚得熠熠生姿的脸庞迟迟移不开目光,她对异性这种狂热而又稍显无礼的眼神早已免疫,微微垂头,从他身旁绕过,谁知还未出大门,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位小姐,请留步。”
她回头,是刚才那个男人。
“这本书,先给你看。”他不由分说将书塞到她手中,干净而温暖的指尖轻轻触到她温润玉滑的手,怔忡间,他已跑远。
“这是用你名字借的,我怎么还你?”她回过神追了几步扬声急问。
“我叫郑龙昇,是城外新来的工程队的,你看完到宿舍区找我便是。”年轻人回头朝她灿然一笑,跨上自行车,风风火火而去。
这背影……原来是他?
她联想起下午那一幕,撇撇嘴,心底的感激之情烟消云散,也罢,就当他是为下午的无礼举动赔罪好了。
书是很快就看完了,可她却犹豫怎么去还,在房内来回地踱着步。
“小姐?”小满轻轻叩门进屋,等着她的吩咐。
“找个家丁帮我跑趟腿,把这书拿去还给工程队一位叫郑龙昇的先生。”
“是。”小满接过去,正欲离开,又被叫住了。
“算了……”她转念一想,“还是我自己去罢!”
她出了城,七拐十八弯才找到工程部的宿舍。
郑龙昇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她拿着手绢不停地擦拭从额上细密渗出的薄汗。
他顿了顿,迎了过去。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应该我去找你,害你跑这么远的路。”他站定在她面前,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将插在腰带上的蒲扇递过去。
“无碍的。”她笑笑,“书还给你。”
他今天依然穿着白衬衫和卡其布的工装裤,工地高温,衬衫被丝丝缕缕的汗打湿,薄薄的布料浸成了透明,紧紧贴在胸前,她个子娇小,将好到他胸口,抬眼便可看到他几近于裸露的胸膛。
这是独属于年轻男人干净而清冽的气质,很动人,她脸有些红了。
不由低下头,将垂下的发丝绾在耳后,“我先走了,谢谢你。”
“我送你。”郑龙昇举起蒲扇,站在她的身侧帮她挡住强烈的日头,与她并肩。
她没有拒绝,两人在田间垄道默默踏步而行。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率先打破沉默。
“珍娴,谭珍娴。”
“没想到你这样的小丫头也会看这种书,思想很进步啊。”
“小丫头?”她被这称呼逗笑了,“你多大?”
“二十有三了。”
她想起自己才十八,那在他眼里确实还算小丫头,“你呢?你又为何借这本书看?”她反过来问。
郑龙昇却神秘起来,左右看看,压低声线轻轻说,“告诉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因为我想报革大,想参加北党。”
谭珍娴心里一咯噔,还有这么巧的事?“你报名了吗?”
“还没。”
“我也想报考那所学校。”
“哦?”郑龙昇一挑眉。
“只是……家里有点反对。”
郑龙昇想了想,“倒是也能理解,北地苦寒,再加上目前国内局势未明,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远,家人断不放心。”
“可是我并不打算妥协,北党不就是倡议民主,解放思想吗?新时代的女性是可以有自己的主见的,对不对?”她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龙昇,仿佛在等一个承诺。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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