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没有那么高的温度，光线暖暖的斜斜地通过窗棂照在地板上，照出一个金白色的梯形形状。窗子开着，从外面送进缕缕的凉风驱散了这阳光带来的热度，使得房间里的清凉怡人。
    战奕穿着单薄的衬衫和西裤，坐在窗下暗处的椅子上，“听孔溪亭说，你已经开始看剧本了。”
    方沐沐坐在战奕对面，脚下踩着一方的阳光，“嗯，我已经闲的太久了，是时候开始工作了，不过观唐的本子似乎质量不高，被孔总否决了。”
    “这件事孔溪亭昨天跟我说过，观唐的本子他粗略看了看，其实质量可以。只不过现在盛世和观唐的关系比较微妙，不适宜有什么利益牵扯，所以就否决了。我已经在让他留意好的剧本，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盛世和观唐关系微妙。”方沐沐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生意场上的问题，盛世打算吞并观唐，现在观唐正在联合业内其他几家有影响力的企业，要全力抵制盛世。所以现在盛世和观唐两家企业的关系属于敌对状态，这个剧本也不是不能接，只是接了以后不好处理和观唐的关系。”
    这是第一次，方沐沐听战奕的口中说起企业发展的事，男人不过短短几句话，虽然口吻很平静，她却从其中听出了腥风血雨。似乎只要不留神，顷刻之间，一个几十年的企业就会灰飞烟灭。
    “现在局势很紧张吗？”
    “对于盛世来说还好，毕竟之前已经吞并过不少公司，操作上比较有经验，不过对于观唐来说算是生死危机吧。”
    方沐沐听得有些心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为什么一定要侵吞其他企业呢？”
    战奕看向窗外，黑色双眸望着不知多远的风景，口吻之间带着些许的厌恶和血腥，“我要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制度，这个圈子里太乌烟瘴气了。”
    方沐沐心神震颤。
    诚如战奕所说，这个圈子里乱象横生，就连她这种偶尔才会接触圈层黑暗面的人，有时候也会觉得恶心厌烦。可想而知，真正圈子里的水是有多么的浑浊多么的深。
    可是，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有这样的雄心。
    战奕收回视线，看向贵妃榻上一个厚厚的本子，“是新剧本吗？”
    “嗯。”方沐沐侧身把贵妃榻上厚厚的剧本拿起来递给战奕，“这是颜子墨让人送来的剧本，说是洛荧想和我一起合作。”
    战奕低头看手上的本子，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世纪牵手》。
    “名字好像很普通。”
    “是不出彩，据说讲的是两个女人相识百年的故事。剧本我还没有看，不过既然是为洛荧特地打造的，质量应该不错。”方沐沐道。
    战奕把剧本放回贵妃榻上，“目前汉府和盛世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前几天我和颜子墨也聊过，在未来五年里，汉府和盛世都会和平相处。如果你对这个剧本有兴趣，可以接下来。”
    “嗯。”
    战奕沉默了会，“……你的伤好了吗？听莫叔说，你离开的那天嘴角有血迹。”
    方沐沐触了触自己的嘴角，“不过是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而已，在家休养这么多天，已经好了。”
    “那就好。”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方沐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直到那原本落在脚尖上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流失一点点彻底溜走。心就好像那流逝的时光一样，似乎平静，却又清晰地一阵阵发疼。
    “最近几天我没有住在战家，抱歉。”
    战奕的心被有些刺痛，“为什么说抱歉呢。”
    “因为短时间之内，我都不打算回去住。”方沐沐抬头看着男人道。
    “沐沐，那天晚上我并不是……那天晚上……”战奕有些难以启齿，“我并不是清醒……”
    “我知道。”方沐沐打断男人，却又因为心口的难受转头望向窗外，“我知道那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你对拂晓没有男女之情，是拂晓安排的一切。但尽管如此，尽管我相信一切和你无挂，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战奕，我无法面对你，请你谅解。”
    女人客气的口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想要和她靠近一点，却又因为过错太大而不敢往前多迈一步。战奕无力又挫败地低头，把脸埋在了双手中，“是我的错沐沐，求你别这样说话好吗？”
    方沐沐再度沉默。
    “拂晓我已经处理了，你应该已经听韩东官提起过。”男人的声音从手心里传出来。
    “是。”
    “我知道一切都挽回不了，不管我把韩东官雪藏也好，甚至把她杀了也好，我们之间的隔阂都不会那么容易消除。我只是希望……希望你……”战奕的声音有些凝滞，“我并不是有意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你还对我有情……我并不要求你能原谅，只是希望你能稍微谅解我一点。”
    眼前这个刚刚还雄心想要建立新制度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更想一个无助而疲惫的孩子。可是谅解，让她如何去谅解呢，她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啊！
    她好几次都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既然彼此这么痛苦，就不要再在一起了。可是看着战奕每天都来方家，每天看到站在大门口的熟悉身影，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又心疼又难受，又会舍不得。乃至于今天，她因为心里一时冲动，还让袁妈把男人请了进来。
    方沐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你心里在怨恨我。”战奕抬头，“为什么我那天晚上不能和拂晓保持距离，为什么不能警惕一点不让拂晓又可乘之机，为什么……”
    “战奕。”方沐沐脸上假装的平和有了裂纹，“我们好几天没见，我不想一见面就和你吵架。”
    “可是我宁可你跟我吵架。”战奕注视着女人道，“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我很不安，我完全摸不透你的心思，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打算，我完全不知道。我宁可你跟我吵一架，至少我能知道你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安静，我现在不想见到你。”方沐沐僵着脸别过头去。
    战奕心里也被狠狠戳了一刀，“你说真的吗？”
    “嗯。”
    战奕猛地站起来。
    方沐沐心里被惊了惊，双手握紧了身下的座位。
    “抬起头看着我。”战奕命令。
    方沐沐紧紧握着座位，依旧低着头没有动。
    战奕心里又痛又恨，又急又气，面对方沐沐这种无声的反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捏住女人的脸，把女人的头给抬了起来，“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方沐沐紧抿着唇，一双美丽的眸子带着盈盈的水光，又是埋怨又是憎恨地盯着男人。
    战奕被这样的眸子看得心里一阵抽疼，厌恶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一把放开女人的脸，重新坐回椅子里，克制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安静，想避开这一切，我也想避开这些烦心事。但是躲避没有用，什么也解决不了，这件事总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方沐沐收回自己的视线，“我现在心情不好，我不想现在解决。”
    “我心情也很不好！”战奕烦躁，“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开会也好、看文件也好，集中不了几分钟就会想到你！这件事就像是凌迟一样每天都会刮掉我几片肉，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已经尽力想要给你空间了，但是你最起码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态度出来！”
    “让你这么痛苦的是我吗！”方沐沐也不想再克制下去，“造成这一切的是拂晓，你有火气去找拂晓发去，你来我这里吼什么吼！”
    “……我没吼你。”战奕憋闷地降低音量。
    方沐沐粗暴地把自己胸前的头发扔到后面，“反正一切都已经变了，回不去了。”
    “所以呢？”战奕问，“想要和我离婚？”
    离婚，方沐沐不敢想这个字眼。和战奕在一起分分合合地这么久了，两人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彼此已经融入到对方的生命中，分开就好像在剜原本就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不要说真的发生，哪怕想一想都是锥心的疼。
    “我没有想过离婚。”她狼狈别过头。
    “那你想如何，就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战奕问。
    “我不知道，我不想想这些。”方沐沐消极抗拒。
    “又是这种态度。”战奕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软绳囚禁的困兽，怎么都不着力，又怎么都挣脱不得。
    “沐沐。”他尝试着握住方沐沐的手，“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你不想去想这些，那就一切听我，你什么都不用想，我来解决这一切。”
    男人握着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是很温暖，大大的手掌可以完全把她的手包裹在里面，就像是建立了一座温暖的房屋一样。
    “听你的？”
    “对，只要你别再对我拒而不见。”战奕轻声道，“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让你来接受这件事，只要我们仍旧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