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然有些心虚地把王夜蓉扯开，“是啊，这是我给你找的律师，汤律师。”
    “汤律师，你好你好！”王夜蓉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握住律师的手一阵摇，“汤律师您看我上诉有希望吗，我不想死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王夜蓉本人明显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汤律师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的女人，心里也是很复杂。在来看守所之前，方星然很明确地要求他帮她劝王夜蓉放弃上诉，亲生女儿要扼杀自己母亲求生的机会，这不能说不残忍。
    纵使这是一个罪恶滔天的人，汤律师也不禁为王夜蓉感到悲凉。
    “您要我说实话吗？”
    王夜蓉脸上表情一愣，一般这样的句式，说出来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希望很小很小，几乎没有希望。”他说的是方星然期待的话，也是实话。王夜容一审表现的太糟糕了，所有一切死刑要素全都具备，没有任何可以钻营的地方。而且那场庭审还是公开的，人民大众对于这样的结果都说“大快人心”“罪有应得”，没有一个同情王夜蓉的。
    案件本身和社会影响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而所有因素，没有一件对王夜蓉有利。
    王夜蓉听完这话，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方星然趁机上前扶住王夜蓉，“妈妈，放弃上诉吧，没有希望的。”
    “不！”王夜蓉条件反射猛地推开方星然，脸上近乎是癫狂的决绝，“我一定要上诉，哪怕最后还是判处死刑，我也要上诉！最起码上诉可以把死刑的时间延长，我还可以再多活一段时间，我不要这么窝囊地死！”
    方星然给汤律师使了个眼色，汤律师明白，拎着文件包出门，把空间留给了母女两人。
    “妈，你不要这么激动。”方星然扶着王夜蓉坐下。
    “然然，我一定上诉，一定要上诉知道吗！虽然汤律师说希望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啊，就算最后维持原判，我也能多活一段日子你知道吗！”王夜蓉现在完全被死亡的威胁所支配，她脑海里一心只想活着。
    “可是妈，我已经没有钱了。”方星然沮丧道。
    王夜蓉一愣，“你什么意思？”
    “方沐沐把我从方家赶出来了，我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仅有的几千块钱都去交房租了，现在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那你去打工，你去赚钱啊！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王夜蓉瞪着眼睛，几乎要把方星然吃了一样。
    方星然被母亲的这个样子吓地一阵心悸，心神镇定下来后，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以为我不想赚钱吗！你知道我为了赚钱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吗！可是没有一个地方愿意要我，我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你知道吗！”
    王夜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今天为了见你一面，我把能卖的东西都贱卖了，我为了你的事四处奔走求人！你还想要上诉，我去哪里找钱去！我没钱啊，没钱你知道吗！”
    “可是……可是……”王夜蓉眼眶里仓皇地流下泪来，“可是我想活着啊，我想活着啊然然，你帮帮我……帮帮……”
    “我怎么帮你？赚不到钱也借不到钱，你让我怎么帮你！”方星然来之前就给自己拟定好了战略，千说万说反正没钱，一分也没有，逼着王夜蓉自己放弃上诉，这样责任就不在她了。
    “都怪你！都怪你！”王夜蓉忽然站起来，指着方星然的脸，“要不是你发骚勾引邹律师，邹律师怎么会气得连法庭也不出！要是有邹律师在法庭上帮我辩护，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被自己亲妈骂“骚”，方星然你的火也一下子上来了。她这段日子着实为王夜蓉奔走不少，她甚至都沦落到卖色的地步了，别人可以骂她，但是王夜蓉不可以！
    “你骂谁骚呢？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求着我的！没有我会有邹律师吗？没有我你连个律师都没有！”
    王夜蓉没有想到方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脸上悲痛又不可置信，“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方星然，我是你妈啊！”
    “我就是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我才来跟你说这话，要是别人我理都不理。”
    王夜蓉气得眼前一黑，这就是她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这就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女儿！
    “杀人就要偿命，妈妈你怎么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呢？你就算为了你的良心你也不该上诉啊。”
    王夜蓉悲凉地苦笑，“呵呵，良心，呵呵，我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从我女儿的嘴里蹦出来，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方星然看着王夜蓉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其实上诉不一定要请律师的，也有便宜的上诉办法。如果她劝服不了王夜蓉，王夜蓉执意要上诉的话，方沐沐知道了岂不是会把遗嘱改回去，那她就又要回到社会最底层的泥沼里了。
    方星然烦躁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放弃上诉！”
    王夜蓉对方星然彻彻底底的失望了，“我不会放弃的，你走吧，我不用你帮忙。”
    “你！”方星然又气又急，简直想上去把王夜蓉吃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都说她没钱了王夜蓉怎么还不同意！方星然脑海里急速运转，王夜蓉最在乎什么，金钱、权势、美貌、方邵明的爱，这些都已经不可能了，没办法利用这些做说辞，那还有什么……方星然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还有她啊！不是说母爱是这世上最伟大无私的爱吗，王夜蓉肯定在乎她这个女儿啊！
    “妈，你难道真的要拉着我一块去死吗！”
    王夜蓉冷笑，以为方星然还要跟她哭穷，“你放心，我说了不会用你的钱就不会用，国家会保障的我基本权利的，不用你管！”
    “你以为仅仅因为钱我就会来这里跟你说这些话吗，如果仅仅是因为钱，我哪怕做妓女也会给你请律师！”
    王夜蓉心里一震，睁开眼，看到了亲生女儿一脸的悲痛。
    “是方沐沐威胁我，她威胁我我才来的啊！”
    “方沐沐！”一听是自己的仇人，王夜蓉也不怪方星然了，“那个贱人，然然她是怎么威胁你的，你告诉妈妈！”
    “方沐沐说，如果我不能劝你放弃上诉，她就要告我设计迷奸她！”方星然说着眼里挤出泪来，噗通就跪倒在王夜蓉面前，“妈妈，我也是犹豫好久才来的啊，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呜呜……妈妈，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坐牢吗……”
    王夜蓉扶着方星然的胳膊，“然然你起来，你起来再说。”
    “不，我不起来，妈妈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来的，可是我太害怕了，我害怕坐牢。”方星然把头抵在王夜蓉的膝盖上，哭着哭着也有了点情真意切，“爸爸不要我，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王夜蓉被自己女儿又是跪又是哭的，心里又疼又恨。为人父母没有不疼孩子的，可是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最后还是出卖了自己，她怎能不恨呢。
    “妈妈你就答应了我吧，你刚才也听汤律师说了，你即使上诉，改判的几率也很小。既然没有什么希望，您就放弃吧，不然方沐沐真的会让我坐牢的啊……”
    王夜蓉大悲大喜地心里都有些漠然了，她也不扶方星然了，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儿，“我同意不上诉，方沐沐以后就不会再拿这件事找你麻烦了吗？”
    “是啊，方沐沐说，只要你写一份放弃上诉的自述书，她就写一份放弃追究我刑事责任的承诺书。”方星然一听王夜蓉有松口的迹象，连忙胡诌了个理由，以增加谎言的可信度。
    王夜蓉疲惫地点点头。
    “妈妈，你答应我好不好……”方星然放柔声音祈求到。
    用一次活命的机会，来换取自己儿女不用坐牢，这对父母来讲真的个很残忍的选择题。王夜蓉深呼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真的，太好了！”方星然一下子站起来欢呼道，欢呼完还不忘亲了王夜蓉一口。
    呵，王夜蓉心里苦涩无比，方星然以为她从这里拿走的是钱和礼物吗，竟然还欢呼，她从这里拿走的是自己母亲的命啊！这或许就是自食恶果吧，她惯着方星然，哪怕方星然做错事她也支持，最后就惯出来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方星然迫不及待地出门喊了律师进来，让律师拿出纸笔，看着王夜蓉写完了自述书，拍了个照片发给方沐沐，一点掩饰也没有。
    “然然，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王夜蓉悲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方星然这时才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她揉了揉鼻子，“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