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哪怕不说话,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表情,都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干了件天大的蠢事,明夷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而盛继唐觉得她的指责毫无道理:“我一直都是这个表情没变过,如果你非觉得我是在笑你,那刚好证明你也觉得自己可笑。反正不管哪个女孩,能看上莫家桢,那双眼睛也真是没什么用处了。”
你索性说我瞎就是了!陆明夷不禁暗暗磨牙:“对,我不仅眼瞎到同意嫁给莫家桢,还被骗光了钱,被他的小妾赶出了家门,以致流落街头。够傻吧?我也觉得自己傻得无可救药了……”
“不,你不是傻,你是走投无路。”盛继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可以轻易穿透那些伪装:“如果你娘家还像现在这样兴盛,姓莫的如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对你。所以在你的梦里陆家已经衰败了,是吧?”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陆明夷也懒得再掩饰什么,理直气壮道:“对啊!你猜得都对,那时候兴业银行扯上了官司,破了产。我的父亲和哥哥死了,留下一屋子妇孺被人欺负。可笑的是我居然还执迷不悟,指望靠莫家过回原来的生活。”
“我沦落在贫民窟,每天睁开眼愁的是一天的生计,闭眼前想的是这个月的房租。就这样辛苦熬了几年,好不容易要熬出头时,我晚上补衣服打翻了油灯,把自己给烧死了。”把上辈子的人生这样总结一遍,陆明夷觉得简直就像个笑话。
盛继唐也默然了:“还真是……挺适合你的死法!”
“你用不着这么委婉,我都快被自己蠢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突然升起,陆明夷觉得自己可能也喝多了。酒精总是会让人格外脆弱些,否则这些连至亲都不曾告诉的话,她为什么会说给盛继唐听。
“就像你说的,我是千金小姐,从小没吃过苦。读书不认真,也不想着工作,只知道依赖父母。家中大祸临头的时候,我就顺从母亲的意思嫁人,换一个安逸的窝。直到被丈夫抛弃,直到走投无路,我才知道努力。可是家已经散了,不管我做些什么都没用了……我是不是很蠢?蠢得无可救药……”
那些无眠的夜里,折磨她的不是生活上的困顿,而是悔恨。如果她能像大哥一样聪明能干,不,只要一半……父母也许就能把她当作大人来依靠。就算败局当真不能挽回,至少她可以在家中危难时站出来,而不是缩在父母身后做一个逃兵。
盛继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真正的蠢人是不会自省的,哪怕已经到了黄河边上。他们宁可坐在地上喋喋不休地责怪别人,也不会想法子自救。”
没有想到一贯毒舌的盛继唐也有体贴的一面,明夷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任凭它点燃自己的舌尖乃至喉咙:“你是在安慰我吗?”
“安慰是无用的,除了让你心里好过些,其实于事无补。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盛继唐从锅里舀起一勺热汤,径直走到窗边浇在了花盆里。
那盆中本有几株半死不活的野花,这一下全倒了。陆明夷看得莫明其妙,他却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瞧,我这一下固然加速了它们的死亡,可就算没有我,这些野花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没有人能阻止季节的更替,他的意思是……陆家的败落是注定的,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是于事无补吗?
“可是……为什么?”陆明夷感到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盛继唐斜靠在窗棂上,眼睛幽暗不明:“陆良辅是个好商人,却不是个好政客。其实你哥哥也一样,一味耿直是做不好官的。人家是送上门孝敬,而你家却总是推三阻四,非要上门来讨,你觉得那些人有多少耐心经得起这样消耗?”
陆明夷的手抖了一下,幸亏离桌子不高,杯子没砸,只是酒洒了。正趴在桌子上的魏五咕哝道:“怎么……这么凉啊?”
“一旦失去了上位者的庇护,陆家就像一块无主的肥肉,谁都能来咬一口。对手也好,朋友也好,亲戚也好,其实差别不大。除非你能说服你父亲,拿出大笔资金来喂饱那些恶狼。让你哥哥结党营私,早日攀上高位。否则,陆家的衰落就是注定的。”盛继唐很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虽然残酷,但早点认清现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陆明夷的眼光有些空洞,盛九的话揭开了那些温情脉脉的面纱,让她看到了所谓的幕后黑手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甚至几个利益共同体。她可以救回大哥的命,可以提防家中居心叵测的人,但她要怎么抵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异常强大的势力?
这种绝望,让她不由想起当年在群玉坊刚醒来的时候。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前路茫茫,无所适从。
“其实你不必这样为难自己,你父兄是聪明人,有些事不见得是想不到,而是做不到。既然有预见,总能安排下一条退路的。”盛继唐见她呆呆的,怕是一时之间对这位娇小姐打击太大,又补充道。
退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明夷想起了父亲临终前那忧虑的目光,那是在担心母亲,也担心她。
“不,我不靠其他人!”陆明夷突然站了起来,上辈子她就是这样,蜷缩在他人的羽翼后贪图安逸。
但事实证明了,再深谋远虑的人也会有思虑不到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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