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顾不得分辨虚实,连连哈腰应是,一溜烟便散没了影。
王管家试着将身旁少年扶起:“还能起得来么?”
少年点头,扶着山石站起身:“没事,谢谢大伯。”他转眼,视线投向停在不远处的沈元歌,道:“也多谢姑娘。”
与他近距离对视的一瞬,沈元歌心里竟像被击弦的琴竹敲了一下,一串酥酥麻麻的感觉撩滑而过,他的眼睛极黑,如鹰般锐亮,兼有几分狼的狠劲和不驯,虽并无戾气,但冷不丁对上,便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沈元歌暗暗调匀气息,走上前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离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拎的是一张才剥下来的雪豹皮,手肘上的青布衣袂几近被兽爪撕碎,露出狰狞伤口,脖颈和肩膀上也各有数道狭深血痕,蔓延至衣襟下,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堪称惨烈,可他只是绷紧了唇线,连一声轻哼也没有。
王管家一询问,才知他是前头东村里萧娘的儿子萧廿,因萧娘病重,需要一味贵重草药做引,又苦于没有银钱,他便索性照着大夫的话上山来寻,却不想下山时遇到了雪豹伏击。
一阵风吹来,拂过脸上沾着的混着尘土的血,有些刺人的痒,他抬袖擦了一把,露出半张英气逼人的眉眼,淡淡道:“我打死了这头豹子,剥下皮来打算当了,下山时正好碰见那些人。”
沈元歌睁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徒手?”
“镰刀和石头,镰刀坏掉,便扔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任谁都能想象的到,这会是怎样一场殊死搏杀。
沈元歌本想送他去医馆,萧廿执意不肯,问过管家姓名后,将拖到地上的豹皮全部提起,准备往回走,沈元歌视线落在那张被泥土和血迹裹挟的毛皮上,突然开口唤住了他:“这张雪豹皮我很喜欢,不如卖给我可好?”
萧廿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沈元歌微笑了下,从袖中掏出二百两银票。
...
马车里,沈元歌把那张被萧廿刷净叠好才交给自己的豹皮铺在木奁顶上晾着,方慢慢地坐了回去。
沈兆麟仍停留在对萧廿杀豹的惊愕里,盯着皮上斑纹移不开眼,喃喃道:“一个人杀了一头豹子,还能自己走回家,这还是人吗…”
这张豹皮其实剥的并不利落,显然因没有利匕和手法生疏所致,缺了脑袋,刀口处参差不齐,爪子也只剩了三个,沈元歌正望着它出神,却听见外头王管家自言自语地感叹:“一恍这么多年,萧娘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沈元歌一怔,转身将前头的车门拉开一条缝,道:“王伯,你认识他?”
王管家笑道:“这孩子我没见过,可萧娘我却记得,他们母子…”他停了停,继续道,“也是可怜。”
十七年前,险些断了大昭命脉的玄甫之乱才堪堪平定,各地狼烟未熄,还时有动乱,本是百废待兴休养生息之时,刚刚登基的二皇子裴胤却以地方藏有细作为由,命各省严查无籍之民,而战火将肃,家破人亡之户数不胜数,免不了流民四散,户籍散乱,无籍之人不说遍地都是,但也绝非九牛一毛,故此枉送了许多百姓性命,萧娘就是在这个当口来到了江东庐州。
自然,她也是没有籍贯在册的散民之一,还怀着丈夫的遗腹子。
据萧娘所言,夫家人没熬过战火,已经殁在战中了。
当时沈长辉才在皖地上任不久,对新皇的这道诏令颇有不满,因此对战乱所遗的老弱妇孺大多轻轻放了过去,重新登记造册,使其可在庐州附近安身,当时萧娘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又孱弱带病,艰辛难言,沈长辉察看户册后,吩咐手下人发放济粮时特地关照些,故而王管家对这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嫠妇印象比较深。
“我当年还是随侍,跟着老爷巡视的时候也曾见过萧娘一面,虽行动不便,但姿态举止皆是不俗,想也是受过教养的,那时姑娘还没出世呢,真是快。”王管家一壁甩鞭,一壁叹道,“她如今却也病重了,岁月不饶人喽。”
王管家说的很清楚,但不知为何,沈元歌听完,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疑云,可想来那个叫萧廿的少年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过客而已,很快便也将此事放了下去。
夕阳西下时,马车驶到了庐州边境的驿庭,王管家安排好姐弟俩的歇脚之地,自己也暂时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驾车折返了回去。
大半个月后,沈元歌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京城风物同南方江东景致颇有不同,人烟阜盛,更繁华热闹些,但“繁华”二字也只是相对而言,玄甫之乱长达十年,对大昭是险近毁灭的打击,即便又十余载疏忽过去,影响仍未磨灭,且京中民众多开始笃信佛教,才入阊阖门不久,便能听到道旁佛寺里传来的诵念之声。
沈元歌前世已经经历过一遍,对此种景象见怪不怪,倒是沈兆麟从未来过,不时掀开窗帷往外瞧,好奇地问她:“姐姐,此地庵堂怎么这样多?”
沈元歌道:“现世生活多困窘不如意,无能为力时难免寄托神佛,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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