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却没想到先皇又立马扶植了安永侯上来,京都,天子脚下,侯爷也不想想皇上怎可能放任你一家独大?幼时便听闻陆萧两家不和,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侯爷莫不是认为皇上一点儿也看不出么?只不过从前两家再怎么都乱都未涉及到大齐之根本。说起来从前几代再怎么不满,再怎么给对方使绊子都好,从未有过这样的下作的所为。萧侯爷祖上三代忠魂,忽然一朝被人冠上反贼的名衔,滋味如何想必您现在知晓了吧,怎样,这大理寺的牢房还入得了您老人家的眼么?”谢宣起身,在架子上拿起一块烙铁放进了烧得正旺的炉火里。
“谢宣,你,你想做什么,你方才说过不对我用刑!你言而无信,小人,小人!”从前的梓君侯也曾上过战场,一点儿小伤自然不在话下,坏在大齐这些年风平浪静,他早已在京中享惯了清福,现在莫说是打仗,一看见谢宣动手烧烙铁不禁紧张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方才说过的“一声不吭”。
“侯爷说的对,晚辈还真不是什么君子,否则也不会一中状元就被皇上放到这个位置上来。”谢宣拿着烙铁在火炉中翻了两下,似要将它烧的更匀一些,“所以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劳烦侯爷配合一些好生回答了我方才所问。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犯人皮开肉绽的模样,私心来讲我倒不介意破这个例。”
“你要问就问,要杀就杀,给我个痛快,何苦折磨人?”梓君侯心中的那点儿侯爷残余的威严正在被谢宣一点点消磨殆尽。“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是逸王爷要造反,是他找到了我,告诉我万事具备只需在宫外为他做个掩护,他一上位便将前朝旧部大换血,什么安永侯,威远侯全部削去爵位,只剩下我萧家一门。”
“狡兔死走狗烹,若侯爷再年轻个十岁,仅仅是这样的条件能说服侯爷我倒是信的,但是如今就这些东西侯爷不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么?这样的条件谁不会开,怕是侯爷知道了更多事情才敢答应下来的吧。还是说侯爷想试试晚辈手中的烙铁,你瞧,都已经烧红了。”谢宣举起那块烙铁,才放进去这么一会儿竟然已经全红了。
“他,他屯了私兵。新帝一上位就开始暗中招募私兵,到如今一年,之前的藏身之处好像就是那花柳胡同中,后来因为人多了,便想着另辟一处地方掩藏私兵。”
“吴家村。”
“是,吴家村。他们原本准备利用疫情将吴家村变做一个鬼村,只要半年便无人再敢接近此处,不巧被皇上派人去查出了端倪,发现是他们下毒。”
“吴家村一案失败,你等一计不成就再生一计,准备在大祭之时刺杀皇上......”
“不,不是。我们也不知为何大祭司会在祭祀上行凶,吴家村案子刚刚审过,那两日英王入京,皇上下旨加强了京都的守卫,逸王交代了要收敛的,说是要等待时机行大事,都有这般计划了又怎会让大祭司行凶刺杀皇上,无端端打草惊蛇?”
谢宣之前便与黎永商议过,大祭司的案子应该不是逸王一等人做的,如今问出来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看来这京中的乱军并不只是这一波。见梓君侯交代的甚好,谢宣便不再拿着那块铁,将其扔进火炉,自己走回了桌前坐好,提笔蘸墨。“大致情况,本官已经知晓了,现在循例问侯爷一些问题,我问一个侯爷答一个,不用说的太多,讲清楚就行,也不用急,漫漫长夜,本官今夜已经预计好了,就陪着侯爷一人。”
梓君侯面如死灰。
“逸王第一次联系你是何时?”
“大约四年前。”
“所谓何事?”
“宁侯叛军之事。”
“宁侯他没叛军!陆家一门忠烈,出不了那等卖国求荣的狗贼!”
“是逸王,逸王说有宁侯与蛮族勾结的证据,让我前去一叙,当时我明明看到了他与蛮族之人来往的文书,千真万确,明明是有的......”梓君侯说到此处,像是有些悔恨,一手遮了眼。
“那文书是假的,是不是?”谢宣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在发颤,想当年宁侯惨死,陆檀仓皇出逃,如今都没个消息,而他此时就在真相的边缘。
梓君侯无力地点点头,又急声道:“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我以为那是真的,我以为陆家真的投敌叛国,才,才写了封信让自己的旧部带着些士兵在边城扮作蛮族人寻衅滋扰,为的是引他去那儿。逸王只说一些书信证据不够,只要能引他去那儿自然能抓到他与蛮族交往的把柄,没想到他却有去无回,连尸骨都没能回乡。”
谢宣努力让自己平静些,问他:“那你又是何时知晓那书信是假的?”
“他走了半月之后,旧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此事已经被宁侯发觉大事不妙,我去找逸王商议,他只让我放心,宁侯他回不来。就是那时将书信造假的事告知了我,不仅如此,他还将我写给旧部让他们假扮蛮族的书信截了下来。也是因为此事,我才不得不上了他的船......你说的对,我有损门楣,无颜面对萧家列祖列宗,更对不起陆家!”
真相就在眼前,谢宣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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