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大作。他立刻接了一个电话,全英文沟通,双方的语速都很快,不过姜锦年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她舀起一勺红枣核桃粥,无声地细嚼慢咽,克制着反胃的冲动。
绝不能干呕!姜锦年告诫自己。
孕期的诸多反应,让她懊恼又萎靡。
傅承林还在和重要合作伙伴打电话。近旁摆了一笼屉的汤包,姜锦年夹住一只,半路上,包子滑掉了,落进餐盘中。傅承林便用左手执起筷子,帮她把包子放入碗里,她下意识地说一声:“谢谢老公。”心中又暗叹:她怎么连吃饭都要他帮忙呢。
再进一步考虑,傅承林收购泉安基金,该不会是为了她吧?这个想法简直荒诞又好笑。她最多再工作一个月,完成项目收尾,就会离开了。她觉得在公司里,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同事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项目进展最关键的时期,突然逃跑的领头羊,往往是幸福了自己,牺牲了大家。
那么,傅承林为什么起了收购的念头?
他看重了泉安基金的价值吗?
傅承林送姜锦年上班的途中,她忍不住询问他,像是一次正式采访:“傅先生,你要把泉安基金并入资产公司吗?”
十字路口处,红灯亮着。
今日天气恶劣,风雨交加。
低矮的乌云晦暗不明,翻滚着徘徊于半空中。水雾凝结在车窗上,又被雨刷器一举剿灭。前方路况拥堵,傅承林耐心等候着,平静地看着姜锦年。而她眼巴巴盯紧了他,乌黑水润的瞳仁里,倒映着淋漓清寒的雨水。他不知自己为何被触动,实话实说道:“你认识一位姓张的经理吗?我让人买了他名下的基金产品,这半个月,他的举动很反常,频繁约见客户,生怕别人在指定日期赎回了基金。他手头的资金不够,兴许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知道为什么,”姜锦年揭露道,“他和陶学义在炒作一只烂股。”
她一鼓作气,全对他说了:“有个老板控股的公司业绩亏损,基本面烂得一塌糊涂,交易市场里找不到接盘的人。他拨出八千万现金给了陶学义,承诺介绍更多的大客户,只求陶学义帮他抬高股价。他们这种做法,类似于去年的龙匹网。我到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龙匹网一个数据造假的公司,摇身一变就成了创业板的第一名?因为基金公司的推波助澜。”
她做出预测:“那位贿赂陶学义的老板呢,也许和龙匹网的执行总裁一样,等他们公司的股价飙涨,立马迅速套现,带着老婆孩子奔逃国外,才不管市场上股民的死活。”
红灯变绿,汽车缓速慢行。
淅淅沥沥的雨声背景中,傅承林扫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拖到今天告诉我?
姜锦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把一段解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说:“主要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的做法并不罕见,而我没有实际的证据。第二,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假设我……”
“别做假设了,”傅承林打断道,“先想对策。”
他冷静地分析:“你知道这件事,说明陶学义一开始找了你。”
姜锦年点头。
傅承林理顺了前因后果:“张经理是实际操作人,说明你拒绝了陶学义。你知情不举报,不参与,作为领导者不可能放心。陶学义安排你成为新任基金经理,处理新三板项目,经常让你一人带队,我看他是另有企图。”
抵达办公大楼之前,傅承林撂给她一句话:“你有两个选择,今天辞职,跟我回家。或者,你工作到月底,见识一下行业的阴暗面。”他左手握着方向盘,骨节用力,显得发白,姜锦年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止生气,还很愤怒。他可能认为她没什么本事,很爱逞强,又很不听话。
风雨潇潇,飘洒在写字楼之外。
姜锦年浅吸一口气,温声细语道:“好的,我待会儿就辞职。”
车窗向上靠拢,她没忘记嘱咐他:“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晚上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黑色轿车渐渐消失在雨幕中。姜锦年撑着一把伞,独自踏上楼梯,同事们和她打招呼,她毫无回音。为什么她非常讨厌职场中的狠毒算计?因为她总是扼制着自己,不要主动害人,不要幻想成为既得利益者。哪怕她也很想挣钱,但她永远恪守着底线,不敢迈出雷池一步。
而那些人不是。
规则被他们打破了,遵循规则的老实人,就像个可笑的傻子。
现实生活中,谁没遭受过不公平待遇?作为一个普通人,闹也没用,讲道理也没用,又无法突破原则,只能在忍耐中陷入困境。
*
这段时间以来,姜锦年只喝热水,戒掉了茶和咖啡。但她今天也没接水,拎包往座位上一坐,叫来了她的助理余乐乐。
余乐乐的头发有些潮湿:“我从地铁站走到公司,好大的雨啊。”
姜锦年问她:“没带伞?”
“带了!”余乐乐双眼一亮,快人快语道,“两个人打一把伞就有些……”
她蓦地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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