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一笑。
而后重重吐了口气。
“小雪,明天中午我有个应酬,结束后我们就回a市。这个城市,我不喜欢,再也不要来了。”他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好,我等你。”姚雪顺从的应着,手上的力道更加的温柔……
贺若心打完最后一份会议稿时,已经是上午11点。
这两年贺靖松一直在托熟人为她的工作想办法,既不想太累着她,又怕她一个人终日呆在家里带孩子会憋闷,高不成低不就的挑了很久,直到一年前才给她在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寻了个位子,虽然比不得从前她在海关的工作好,可好歹是个比较安逸的铁饭碗,这也亏得贺靖松和郑关长的关系硬,才没有让她因这几年的离职而被清出编制。
这份工作的确很清闲,让如今身体力不从心的她刚好能应付得来。
她把稿子打印整理好,沏了杯茶,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早晨送宝宝去幼儿园太匆忙,忘记了带伞,只希望下班的时候雨能停就好。
“若心,中午有个应酬,你跟我去一趟。”刘主任走进来,“有个法商要请招商引资办和咱们吃顿饭,你不是懂法语嘛,刚好给我『露』『露』脸。”
贺若心如今滴酒不能沾,也基本谢绝所有应酬,她刚想找个借口,刘主任笑着挡住了她,“今天这个面子你得给,一般人也请不动咱,这次全是因为一个大人物的面子咱不能驳。”
“谁啊?总书记来了?”贺若心笑了起来。
“呵呵,虽然不是总书记,可分量也不小,去了你就知道了。十分钟后出发。”刘主任故作神秘的说着,贺若心也便不好再回绝。
细雨绵绵,车子直接开到了k市最豪华的悦华酒店。
贺若心看着金碧辉煌的宴厅,暗自念着,看来这所谓的大人物的确不一般。
章节目录 那一声,别来无恙(二)
正想着,包厢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虽然讲的是法语,可是那低沉好听的音『色』再熟悉不过,让贺若心不由条件反『射』的僵住了身体。抬眼看去,和一个法国男人并肩而入的那高大的身影,不是沈恺恒是谁?
沈恺恒……
他怎么会跑来k市……
贺若心的目光躲闪不及,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显然也极其意外在这里看到她,褐眸立即闪过一瞬惊异之『色』,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却还是被贺若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接下来酒席上的寒暄客套,她似乎全都听不清,脑子里只是嗡嗡的响着,『乱』着。
“沈总,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小贺,又聪明又能干,是我的得力助手。”直到刘主任向沈恺恒介绍到她这里,她才微微回神。
只见沈恺恒俊眉一挑,“小贺?”
“呵呵,是小贺。”刘主任以为他没听清,笑着重复道。
沈恺恒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贺若心,『逼』视的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全名是?”他深邃的褐眸微闪,似是在问贺若心,又似是在问刘主任。
刘主任见贺若心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连忙说道,“贺若心。”
沈恺恒默了几秒,向她伸出手去,“幸会。”
他伸到面前的那只大手,指节修长,匀称好看,正是这样的大手,给过她无数次的温暖,让她刻骨难忘。可他的那句“幸会”倏然将她敲醒,已然阔别四年,所有过往都已成云烟,他们如今只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于是也慢慢伸出手去,礼貌和他相握,“您好,沈总。”
她的微笑优雅而客气,美丽而疏离。
那刻意保持出的陌生人的姿态让沈恺恒心口立刻一阵钝痛,他用力的捏住她清瘦的手,不冷不热的说道,“真是有缘,贺小姐不仅和我前妻名字相同,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他眼中跳动着复杂难名的情绪,说出的话更是辨不清意图,让贺若心的心一阵剧烈的慌跳。
“呵呵,是啊是啊,我们以前也提起过,不过小贺是f市人,不是a市人。”几个同事都笑起来,这个话题在贺若心刚入职的时候就在市委大楼传起过。
“那就更巧了,我前妻也是f市人。”沈恺恒淡淡一笑,大手依旧握着贺若心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个女人,她的手怎么那么瘦,那么冰凉……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贺若心不动声『色』的用力挣脱他的手,浅笑道,“沈总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个市井小民哪敢和您前妻提到一起去。况且,既已是前妻,沈总还这样屡屡提及,让您爱人知道了该多不舒服。”她扭头看着几个同事,微嗔道,“你们几个别拿我找乐子,赶紧换个话题,聊聊葡萄酒文化和时装周,聊聊巴尔扎克雨果莫泊桑。”
她的玩笑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法商也饶有兴趣的和她讲起法语来,饭局之初的淡淡怪异气氛一扫而光。
酒过三巡,有手机歌声忽然响了起来。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
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
嘈杂的酒桌,歌声不是很清楚,直到正聊得起劲的贺若心察觉是自己的手机时,才慌忙拿起电话快步走出了房间。
沈恺恒的脑子里,却始终回响着那最后两句歌词。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收紧,指节渐渐泛起青白。
“刘主任口中的小贺,果然机敏伶俐,法语讲的真不错。”他放下刀叉,优雅的微笑着,似是随口问起,“她是新考进来的毕业生吗?”
微醺的刘主任笑着,“小贺就是看着年轻,其实已经不小啦,孩子都挺大了。”
“哦?”沈恺恒故作诧异,“孩子几岁了?”
“两三岁吧。”
两三岁……
沈恺恒脑中迅速闪过前一日看到的那个漂亮机灵又嚣张淘气的小男孩,褐眸倏的一跳……
两岁,还是三岁,这岁数很关键……
他现在怎么忽然觉得那小男孩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他儿时的影子……
他正心慌意『乱』时,又有人说了句,“若心的爱人可是厉害的很,人家年轻轻的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权威专家了,了不得呢!要说还是得出国深造,人家在国外见识过的就是不一样……”
一句话顿时浇的沈恺恒满头冰水。
众人的议论不停的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她结婚了,生子了,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一个很伶俐的儿子……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当年是他提出的离婚,四年里也是他咬牙扼住几次兴起念头打听她近况的心思,所以,他们两个已经像平行线渐行渐远,永无交汇的可能了……
“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他优雅起身,淡淡向众人点了点头。
觉得憋闷的难受的他,直接走向侧厅的飘窗。
殊不知,刚迈进侧厅,就有低柔的声线缕缕飘进耳中。
“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啊?那明天呢?明天可以在家歇歇了吧?”
“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点夜宵。”
“放心吧,下班我去接小凡,你安心做手术,别分心。我有伞,你别瞎『操』心了。”她轻轻笑了起来。
他始终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那清瘦的背影比记忆深处的那道影子似乎还要瘦了几分,而她低语温柔的声音,更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她很爱那个男人吧,不然何以流『露』出这样的温柔……
她以前可也有这样对自己过?
没有吧,或者很少很少吧……他怎么记得,他们从一开始相遇就打的不可开交,而后她始终对自己横眉冷对呼来喝去,刚刚生出了点温存,他们又终日被那些仇怨所折磨,直到离婚……
一种说不出的胀痛在心口蔓延,渐渐波及四肢百骸,让他全身乏力,口中清苦。
他一刻也再听不下去……
否则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伤了她或者伤了他自己也说不定……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不巧她收起电话回过了身。
毫无预期的四目相对,他愣住,她也愣了住。
死寂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凝滞窒闷……
他张了张嘴,努力保持镇静,淡淡说道,“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还能遇见彼此。别来无恙。”
章节目录 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
沈恺恒那一声遥远疏离的“别来无恙”,让贺若心百感交集。
仰头看着那曾经深深爱过的俊颜,贵气依旧,冷厉依旧,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可这四年不见,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分别,依旧洒脱的他,可知她的生命历经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可知她曾为孕育他的骨肉而历经生死的挣扎,直到今天依然留有余患顽疾缠身,依然常常被噩梦惊醒彻夜难眠?
而重逢的这一刻,他除了故作不识,便是这一声别来无恙……
看来时间真是把再锋利不过的利刃,它能把曾经因爱而紧紧连在一起的心,彻底的剥离,干净利落的连半分粘连都不留。
“我很好,你呢?”她努力放平心情,浅浅微笑。
她现在真的很好,何必计较往事。
他看着她,深邃的褐眸里看不出情绪,不冷不热,“我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贺若心动了动唇,实在不知还能继续说什么。
他们之间,已经被时间阻隔的,除了虚伪的寒暄便无话可说了。
“那,你先忙,我回去了。”她干涩说道。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她别过他的目光,低下头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却不料他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你……放开!”她被吓了一跳,却怎么也甩不开他有力的钳制。
“沈恺恒,你自重!”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黑眸里起了些怒意。她这样的情绪他再熟悉不过,天下有哪个女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过?如此直呼他的姓名过?
“你结婚了?”
他脱口而出,根本没经大脑的判断,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她的私事。
不是已经不闻不问了四年吗,怎么一旦重逢,他心底的那些克制和理智就全没了?
耳边很快传来她淡淡的声音。
“还没,不过快了。”
她收起刚才薄怒掩饰下的慌张,努力表现的友好和平静。
她这句话让本就心情不爽的沈恺恒脸『色』立即变黑,“还没结婚就生了孩子?慕若心,看来离开我以后,你活的潇洒了许多?哦,不,是贺若心,贺小姐。”
贺若心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那我应该怎么生活才对?我应该继续苦苦寻找避而不见的你,死死纠缠你不放吗?”
沈恺恒被她目光里的淡然和宁静微微的触动了一下,躁动的情绪渐渐敛起,声音低沉,“可那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那个孩子如果是他的,他为什么不娶你?”
贺若心强稳心神,定声说道,“孩子当然是他的,只是他工作太忙劳心费神,我们说好顺其自然,我不想给他压力。”
“领个证能浪费他多少时间,请问贺小姐?”沈恺恒死死追问。
贺若心直视着他鹰隼般锐利的褐眸,努力保持语调的平静,“如果两个人感情足够深,那一纸婚书其实可有可无。可如果两个人明知走不长远,就算有婚书又能如何,不也一样要废掉吗。”
沈恺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哑哑说道,“你在怪我?怪我当年……”
他的话被贺若心柔声打断,“恺恒,我从没怪过你,是真的。当年你母亲的事故,虽然不是我把她推下去,可是我有责任,因为我情绪激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我一直都想向你说声对不起……”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继续道,“隔着那么多的生死仇怨,我们两个寸步难行,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认同你的选择,放手是对彼此的成全。像你现在这样,有一个门当户对的爱人,将来有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不必再为谁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像我如今这样,过的平平淡淡快快乐乐,不是很好吗……”
“恺恒,当初我们平静的分开,让我们以后也平静的面对彼此,好吗?别再像今天这样指责我,为难我,恺恒,你这样让我很难过。”
她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沉静的黑眸里漫起了浅浅的水光,让沈恺恒的心,一下子窒闷疼痛的难以形容。
“你做到了,若心,是我输给了你。”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消沉,“四年的逃避,我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定,可到今天见了你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到对你无动于衷。”
他渐渐松开抓住她手臂的手,倚在身后的墙上,片刻前还冷厉绝傲的目光,竟忽然变的低落不已。
他只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却不再开口,贺若心因他方才的话而微微慌了几秒的心,渐渐平静。
“放不下,便是和自己过不去,不是吗?恺恒,你知道的,我们还回得去吗。”
她的声音幽幽响起,最后那句,似疑问,又似否定。
他们之间四年前横亘着什么阻碍,今天依旧,甚至只多不少……
她垂头看着他左手上赫然触目的昂贵婚戒,在他沉默的间隙里,沙哑补了一句,“恺恒,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这样偶遇。再见。”
她转身要走,沈恺恒却急急的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瘦的似乎只剩下骨头,硌的他生疼。
而他指间冰凉的戒指,同样刺着她的心。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次说完吧,免得有什么疙瘩解不开,烦扰日后的生活。”贺若心仰头微笑着,优雅,美丽,却疏远。
她胸口那枚金镶玉的吊坠闪着剔透的莹光,让沈恺恒更是喉间翻上一阵血腥。
“金玉良缘?这是他送你的?”他的另一只手情不自禁的伸向她胸口,紧咬着牙,几乎想把它扯断……
贺若心连忙向后闪身,护着那枚吊坠,哽声说道,“恺恒,你这是何必?非要看到我凄凄惨惨孤苦无依的样子,你才好受?”
看着她眼底悲切的泪光,沈恺恒又是心疼,又是酸楚……
他忽然捧起她的脸,声音暗哑晦涩,“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个孩子,他几岁了?”
贺若心目光微凝,沈恺恒紧紧『逼』视,“若心,永远别想对我说谎,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告诉我实话,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
章节目录 他有别的女人可以生孩子
一瞬间,贺若心的脑中闪过千万道烈光,她的心在微秒间历经了炼狱般的挣扎……
她微微浅笑,用笑容掩饰着无尽的心慌,“那孩子,两岁半,他真的和你没关系。”
沈恺恒的心一下子便凉了下去。
“两岁半……”他喃喃重复着,“也就是说,你离开我才半年而已,就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而那个时候,正是他和病魔艰难抗争,生死未卜的时候……
他一面对抗着死神的威『逼』,一面挣扎在对她明明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手的痛苦里……
可她,却已经跟别人发生了关系,怀上了人家的孩子?
说不出心里的痛意有多尖锐,沈恺恒慢慢松开手,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颓废。
贺若心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望受挫的表情,她不忍再去看他的样子,而是别过头去,强迫自己硬着心肠,哑哑说道,“那一晚是个意外,我太渴望温暖,所以才……请你理解我。”
沈恺恒凄然苦笑,“我理解,我能理解。”
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话可说,唯剩欲说还休的悲伤流转在沉寂的空气里。
“若心,一直没告诉你,那天在白云寺我求到的签,是个下下签。”沈恺恒忽然开口,声音飘忽,把两个人的记忆都一下子牵回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签语是,血光之灾,命数已定,缘起缘灭,不可强求。”他的声音苦涩不堪,望着贺若心的褐眸忽然就起了水汽,“可我当时一点都不信,我又硬为我们求了对同心结,想要破掉那不详的签语……记不记得,我要你把它收好,千万不准弄丢……”
他微哽的话音,让贺若心的泪几乎夺眶,她仰起头,努力平息着身体的颤抖。
她当然记得,他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夫妻同心。
可惜,他们斗不过命运……
沈恺恒的声音又沙哑响起。
“可笑的是,我本以为那血光之灾是应在你身上,所以处处小心保护你,提防着每一个人,却万万想不到最后竟是我妈出了事……她出事那天,我还和她因为你大吵了一架,我警告她不许伤害你,所以才致使她心情压抑去喝酒……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没法再面对自己,面对你……”
他猛的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似是在艰难的控制着情绪。
“若心,我曾经那么想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去打碎所有的阻力牢固我们的婚姻,可不是流产落胎就是苦苦求之不来,而你和别人的孩子却轻轻松松就能活泼『乱』跳……所以,我们之间,注定没那个缘分,逆不了天意。”
沈恺恒苦苦的说着,轻轻扳回她的头,看着她水染的黑眸,“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幸福,我只有祝福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不会再打扰你。”
他那因痛苦难过而微拧的五官让贺若心心疼的几乎想告诉他真相……
可是他指间的戒指提醒着她,他不过是想起往事一时情绪失控,过后就会继续变回她常常在媒体上见到的那样万事天成意气风发……
况且他有别的女人可以继续给他生孩子,可她不一样,她一旦失去了小凡,就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利……
“恺恒,珍重。”她的泪水终于泄洪而落,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句“珍重”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怕自己全然崩溃的她不敢再多停留,正匆匆要走,他却大手一拉把她拽进了怀中。
他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
他的头用力的抵住她瘦弱的肩膀,沙哑的声音似是从胸腔里崩裂出来,“若……心……”
那一声低唤让贺若心再也忍不住,他怎么能这样折磨她……明知回不去,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
她拼力将他推开,拼命的擦着疯狂飚下的眼泪,一字一顿,“再见。”
她随即飞快的向外跑去……
沈恺恒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似乎也一点点被掏空。他终于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四年的分别里,她已经彻底不需要他了……
他的目光渐渐变黯,黯到他的视线里除了无边的灰暗,再无其他『色』彩。
在洗手间收拾好自己情绪的贺若心,重回到宴厅里的时候,沈恺恒已经端坐在座位上,面『色』淡漠,一如往常。
他似乎根本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归座,始终在认真的和身旁的法商交流着什么,全然一副心无旁骛的专注。
以至于让贺若心恍惚的觉得,刚刚和他之间的一切,竟像是一场并不存在的梦……
心思飘渺的捱到宴席结束,沈恺恒和法商有礼的将众人送到大厅,大家微笑着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贺若心也不例外,随众人一起应和着。
正要跟刘主任去取车,眼角忽然瞥见一抹青『色』的倩影。
下意识的看过去,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裙,美得优雅又不失艳丽的女子正偎在沈恺恒臂弯里,美丽的黑眸里满满都是关切,轻柔的声音里隐着浓浓的不安,“你没喝酒吧?我不放心你,可是又不敢去打扰你。就这么一直守在大厅等着你出来,生怕你再和昨晚一样失控喝酒不注意身体……”
那美人的绝丽容颜实在让人过目难忘,贺若心认得,那正是频频在媒体和他公然相携出入的未婚妻,姚雪。
她左手上那枚和沈恺恒同款的婚戒,一闪一闪的,灼着她的眼,刺着她的心。
“我没喝酒,放心吧。”他低沉的声音徐徐飘来。
众人艳羡不已,“沈总真是好福气,这么美丽温柔的贤内助可是万里挑一啊。”
“过奖。”沈恺恒淡淡应着。
“沈总摆喜酒的时候一定给个面子通知一声,让我们也都沾沾喜气!”
“一定。”他的声音始终那么淡漠沉稳,姚雪则始终小鸟依人的巧笑倩兮,“谢谢大家,我们有好消息的时候一定会向大家公布的。”
章节目录 浓醋噬心
“小贺,怎么,看傻了?”刘主任拉了拉贺若心的胳膊,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回过身,和他一起向外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前总在电视里看到他们,现在见到了真人版,真是男才女貌,再般配不过,呵呵。”
她笑着说,眼底却起了雾气。
刘主任也笑道,“的确是才子佳人,不过,谁知道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感情值几斤几两呢,说起沈总那位前妻,我看比这个大小姐更漂亮更有内涵,当初沈总对她还不是海誓山盟宠爱有加的,结果又怎么样……哎,小贺,你别说,越看你越像,要是你这一头短发留长些,闹不好能以假『乱』真呢!”
贺若心淡淡微笑着反驳着他的玩笑话,努力挥去脑中那一对相依的身影,却每迈一步,都是步履铅沉……
她自然没有听到身后沈恺恒接起电话的声音。
“老大,你要的资料我全整理好给你发过去了。”
“好,我这就去查收。”
他收起电话便匆匆向房间走,姚雪快步紧跟,“沈大哥,不是说饭后我们就回去的吗?”
“我还有点事,办完再走。”他头也不回的应着。
姚雪有些费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这两天是怎么了?是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沉稳的人生出那些慌『乱』失控的情绪?
她闪了闪眸,快步跟着他走回了房间……
雨缠缠 绵绵下了几个小时,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竟停住了。
刚好要到小凡下课的时间,天公作美,贺若心连忙收拾东西和主任说了一声,便匆匆赶去了幼儿园。
通常都是杜寒或慕天挚接小凡,眼下一个有手术,一个出差,偏偏又赶上天气不好,贺若心一路急行,一边祈祷着千万别再下雨。
谁知老天总是和她过不去。
她刚刚把小家伙接出来,雨便又下了起来,而且势头还不小。
由于很少过来接孩子,她和门口接孩子的那些家长并不熟络,本就不愿麻烦别人的她也不愿张嘴让人捎一程,所以只能又返回幼儿园去避雨。
可是雨越下越大,一点没有见小的意思,眼看天『色』变的墨黑,她怕天越晚越难寻到出租车,况且小家伙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她也就索『性』咬咬牙,抱着贺凡冲进了雨里。
因为怕斜风厉雨把儿子淋到,她把自己的长罩衫脱下给本就穿着风雨衣的小家伙裹得密不透风,她一手撑着从幼儿园借来的伞,一手紧紧搂着小家伙,风雨交加的夜『色』里,本就瘦弱的她几乎寸步难行。
而恶劣天气里的出租车永远让人望眼欲穿,她抱着小家伙一面顶风前行一面苦苦的等,却连一辆空车都等不到。
很快她的两只手都变的无力。
她手里的伞又只顾护着小家伙的头,不舍得让他挨半滴雨淋,所以自己早已是浑身湿透,又累又冷,只是母爱的力量让她死死支撑着自己羸弱的身子,咬牙坚持着……
一辆黑『色』的车子正穿越过狂风疾雨,急速向幼儿园驶来。
焦急踩着油门一路疾驰的人,正是沈恺恒。
自从展会上看见贺若心一家三口的甜蜜画面后,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强忍了四年的心。他令人迅速调查她的状况,而后又把医嘱抛到脑后借酒浇愁喝了个一塌糊涂。
下午看到传来的那些资料,让他失望中又疑问重重。
从医院的孕产记录来看,贺若心说的不假,她的孩子的确是两岁半,所以,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他的,这让他心里头残存的那一丝丝希望之光彻底熄灭。
可另一方面,孩子如果有父亲在身旁,即便他们没结婚只是同居的关系,为何要跟她姓贺?
而且,她那位“丈夫”两年多前出国做过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从时间上看,那正是贺若心生产前后,他们的感情究竟是有多冷淡才会让他在爱人临盆之际依旧全心扑在事业上?况且他本人就是『妇』产科权威,怎能不顾爱人和孩子的安危?
这些细节本来毫无关联,没人能瞧出端倪。
正是因为他不甘心的认真核对着每一条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信息才没有漏掉这样重要的一点。
这是不是说明,要么那孩子根本不是杜寒的,要么便是杜寒根本不爱贺若心,根本没把她放在心里?
可如果孩子不是杜寒的,还能是谁的?两岁半的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啊,她不会随便到还有另一个男人吧……
如果杜寒不爱贺若心,她又为何要和他在一起?他了解她,吃过许默琰的亏之后,她是不会再对一个冷淡自己的男人动心的……
越想越头疼,沈恺恒烦躁不已,却在一抬头间发现外面已是风雨大作,他猛的想起中午听到贺若心电话里说她要去接孩子,便立刻飞奔出酒店,疾驰向幼儿园。
他知道她怕雷声,这四年里每一个雷雨夜他都几乎彻夜难眠……
如今同在一座城市里,他更不能眼睁睁的置她于不顾,尽管他们刚刚说好,以后再也不必相见,可此刻的沈恺恒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着如果他能帮上她些什么,也算没有辜负这一场重逢,哪怕真的就此不再往来……
眼看到了幼儿园门口,果然,风雨中艰难前行的那个抱着孩子的瘦弱身影像极了贺若心。已经快要撑不住伞的她,几乎是把伞面扣在怀里孩子的头上,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她把孩子护的几乎滴雨不沾,可她自己从头到脚已经完全湿透……
她知不知道这样会生病……
这个笨女人……
一股怒火从心而上,他跳下车便向她跑过去,却在就要到她身边的那一瞬间,眼睁睁看着一辆银『色』的车子飞至她身前,从车上冲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护着她和孩子迅速上了车。
他顿时呆住,愣愣的看着那辆没有立刻开走的车子,任凭冰冷的雨水淋在头上,身上,已经浑然不知寒意。
橘黄的车灯里,他把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那男人一面皱眉和她说着什么,一面忙不迭的用『毛』巾擦着她的身子,而后便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仔细穿好,又开始不停的擦起她湿漉漉的头发,他随后弯下身去似乎是在给她换鞋子擦脚,贺若心一脸浅笑的任凭那男人为她鞍前马后的忙碌着,满眼的柔情。
而后座上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一直在拍着手笑,从口型看,他似乎在喊着“爸爸妈妈”之类的话,淘气又可爱的小模样十足的惹人爱。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让沈恺恒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用大手胡『乱』擦着眼睛,满脸的雨水已经分不清是不是混了些什么又咸又涩的『液』体……
而下一瞬间,那男人已经关了车厢里的灯,启动了车子,车子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寂静的夜『色』里,只剩他一人傻傻的淋着雨,茫然不知目的的,久久的,站在风雨交加的街头,一动也未曾动……
章节目录 孩子不见了(一)
“沈大哥?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看着推门而入浑身淌水的沈恺恒,姚雪惊呼出声。她匆忙上前要帮他换衣服整理,他却轻轻推开了她,声音哑的厉害,“别管我,我泡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看着随后紧闭的浴室门,姚雪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
“沈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医生说不准沾酒你却把自己灌个大醉,医生说你不能着凉受冷刺 激身体,你又风雨里跑出去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哽咽着,“沈大哥,你还要不要命了?”
里面久久的沉默着,毫无声响。
姚雪越想越担心,几年前初识他刚好是他大病初愈时,她为他担惊受怕的要死,好不容易平平稳稳过了这些年,他怎么忽然开始折腾起自己来……
她低低的啜泣着,听见他疲惫的声音传来,“小雪,别哭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姚雪忍着心痛和焦急,听命的走进了卧室,不敢再扰他。
回想着傍晚他离开后她偷偷看到的他没顾上关掉的电脑上的资料,她隐隐觉得,一切都和叫贺若心和杜寒的那两个人有关系。
贺若心?
怎么他那个姓慕的前妻多年杳无音讯,如今又出来一个同名不同姓的女人?
还有那个小孩子……
看照片正是玉石展那天撞见的小可爱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沈恺恒研究他们做什么?难怪他所有的反常都是从玉石展那天之后,莫非……
姚雪仔细盯着贺若心和贺凡的样貌,忽然一阵心慌意『乱』,莫非这贺若心根本就是他那改了姓名的前妻?
……
凝神的她丝毫没有留意已经走到身前的沈恺恒,被他吓了一跳。
“沈大哥?你有没有不舒服?”她体贴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心疼的看着他,“别不把医生的话当回事,算我求你,生命不是拿来随便开玩笑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爷爷『奶』『奶』,还有沈伯伯,还有我,珍惜你自己,是不是?”
她满眼的愁『色』和担忧让沈恺恒的心,轻轻的动了动。
再强悍的男人,也希望身边能有一个真心关心他的温柔女人相伴……
姚雪对他的感情,他清楚的很,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娶了她,他们之间一定会琴瑟和鸣,家庭和睦,绝不会像上一段婚姻那样让他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小雪,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他轻轻抱住她,她柔软身体所传来的温暖,让他被冷雨浸泡的心,也渐渐的暖了起来。
面对这样无可挑剔的女人,他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如果说潜意识里是在等待时间把心底对贺若心的挂念慢慢抚平,那么如今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了她的幸福,他也该无所牵绊了吧。
没有他,她活的更幸福,所以,他也该认真去走自己的路了。
看着埋头在他怀里轻泣的小女人,他怜爱的抚着她的长发,轻轻抬起她的头,吻着她的泪水,“小雪,睡吧。”
“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半夜不舒服没人照顾不行!”姚雪泪眼凄凄的看着他,温顺的她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固执的提要求。
他还不太习惯和女人同 床过夜,当然,除了他的前妻。
不过以后他应该要适应眼前这个小女人的陪伴,毕竟她可能是陪他走完余下人生的那个人……
“好。”他难得向她笑了笑,温存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姚雪欢欣雀跃的搂着他,钻进了他的被窝。
“沈大哥,你给我一个孩子吧,好不好?”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娇羞乞求。
沈恺恒被她这样孩子气的直白话语逗笑,“想我要你,就该用点女人应该用的招数讨好我,你这样愣头愣脑的话只让我觉得我有种诱 拐未成年少女的嫌疑。”
“可我以前……我以前又不是没诱 『惑』过你……你总是关键时刻停住,我总不能……总不能强 上了你吧……”姚雪抬起身子,索『性』趴在他身上,半是娇羞,半是爽直的说道。
沈恺恒轻笑着推开她,“别闹了,小丫头。”
“又是这样,每次一亲热你就说别闹了。”姚雪懊恼的咬着红唇,“你想让我一辈子挂着你未婚妻的名做个老 处 女吗?”
沈恺恒微微皱眉,因她的抱怨微微一愣。
他不会是那方面不行了吧,难道是手术时伤到了哪根神经?怎么他好像真的没什么yu望了,换做从前,他总是纠缠的贺若心苦不堪言,百般求饶躲避……
贺若心……
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头就像鲠了根硬刺……
更是无心去想其他。
“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万一喜新厌旧的话,岂不是伤害了你,索『性』等下定决心娶你回家时再和你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我是为你好。”
这样敷衍的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可笑,他沈恺恒何时成了这样的君子?
果然,姚雪忿忿的瞪着他,“沈大哥,你撒谎!你是不是嫌我不够成熟,不够风 『骚』,不够狐狸精?”
觉得有些头沉的沈恺恒闭上眼睛,已经懒得再应她,只是低低说道,“睡吧,我累了。”姚雪也便不再纠缠,她这一点最让沈恺恒喜欢,那就是从来都知道恰到好处,从来都不惹他烦,这大概也是她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当然,还有她始终吸引着他的那双美丽的黑眸和唇畔的梨涡……
他的大手不由搂紧她的腰,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杜寒,医院里关于我的那些孕产记录,时间都处理的没问题吧?”临睡前,贺若心忽然问道。
杜寒一愣,“当然没问题,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贺若心轻轻一叹,坦诚说道,“今天中午的饭局上偶然遇见了他,他问起我小凡的事,我怕他不信我的话去调查我。”
杜寒盯着她看了许久,哑声问道,“久别重逢,是淡了,还是更爱了?”
“杜寒,别无聊了。如果我想和他在一起,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贺若心认真说道,心底一声轻叹。
沈恺恒于她,从来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杜寒忽然紧紧把贺若心搂在怀里,“小凡是我的儿子,答应我。”
章节目录 孩子不见了(二)
“傻瓜,不用我答应你,小凡自己都常说他的爸爸天下第一谁也比不过,你别犯傻。”贺若心轻声笑着,笑容里的苦涩埋在他的肩头,他看不到。
“若心,我们尽快结婚吧。”他扶着她的肩膀,满眼的紧张和期待。
贺若心默了许久,脑海中不停的翻动着沈恺恒和姚雪相携而立的画面和他们相扣的手指上刺眼的戒指,与此同时,与沈恺恒那端艰难婚姻的点点滴滴一直提醒着她,他们之间,绝没有覆辙可以重蹈……
她闭上眼睛,轻轻点头,“好。”
心慌等着她答案的杜寒松了口气,立即拉住她的手,似是有些急不可待,“那就明天,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这一刻,她所熟悉的那个冷静沉稳的权威杜主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他满是孩子气的急切目光,回想着多年来他对自己和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贺若心忽然觉得,幸福二字,不过如此。
爱上不该爱的人,就算爱的死去活来结果又能如何呢,还不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
其实幸福很简单,不求多富贵,不求多腾达,只要有一份简单朴素平凡真挚的感情,一个冷暖相依甘苦与共的伴侣。
这就足够了。
她微笑着再次点头,杜寒立即将她紧紧的抱住,哑哑在她耳边呢喃,“若心,千万别再动摇,他真的不适合你……我一定会给你和小凡幸福,只会比他好,不会比他差!”
“嗯,我相信。”贺若心在泪光里点头。
“若心,今晚……我想要你……”杜寒轻咬着她的唇畔,目光渐渐变得炽热,面『色』涨红的贺若心却猛的推开他,在他愣忡间,她掩唇打了个喷嚏,瞬间满眼泪花。
两个人继而拥抱着轻笑起来。
杜寒满眼宠爱却又略带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赶紧睡吧,可千万别把你淋坏了。今晚我还和你们两个一起睡,一大一小两只病猫,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杜寒,你真好,有你在,真温暖。”
贺若心伏在他的肩头,倦倦的轻声感慨着。
杜寒吻着她的脸,轻轻将她抱起送入卧室,这一次,他睡在了贺若心和小家伙的中间,一手紧紧握着贺若心的手,一手将睡的像只小乖猫的小家伙搂在怀里,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那颗没有感受过太多亲情的冷漠的心,因这母子俩而变得越来越柔软。
他开始期待天明,等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等那一纸婚书把他们三人的关系更加牢固的系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人生就会变得更加圆满,幸福……
俯瞰苍生的命运,再一次玩 弄起有心人的感情。
还没有盼到一心向往的天明,杜寒在半夜里就被发起高烧的贺若心折腾的焦头烂额。她的身体极差,发一次高烧即便及时处理退下去,也会持续长达十数天的低烧状态,任人束手无策。她的免疫机能这些年始终没能调理好,即便守着他这个医生的小心呵护,她还是脆弱的让人无奈。
杜寒急忙给她打了退烧针,又用物理办法不停的给她进行体表降温,握着她滚烫的手心,看着她乏力难受却极力硬撑坚强的浅笑目光,他恨不得把她受的所有折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知道妈妈因为自己而生病的贺凡从早晨起来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贺若心担心他被感冒的自己传染,一直催着杜寒尽快把他送到幼儿园去,尽管想守着妈妈照顾妈妈,可是小家伙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惹妈妈生气,也便乖乖的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的向她摇手挥别,跟着杜寒出了家门。
把他送到幼儿园就急着回家照顾贺若心的杜寒,刚刚上了车,就被追出来的小家伙拦住。
“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等我晚上回家要看到和昨天一样的妈妈!”
小家伙那副一本正经却辞不达意的样子可爱之极,杜寒『摸』了『摸』他的头,“你乖乖听老师的话,晚上把新学的儿歌唱给妈妈听,妈妈就好一大半了。”
“嗯!”小家伙用力的点着头,飞快的向后跑,边跑边回头向他挥手,“爸爸你快回去陪妈妈,快去快去!”
杜寒笑着启动车子,直到开出很远,脑子里还满满都是他那张可爱的小脸,挥之不去。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东西,从把奄奄一息的他自死神手里夺出来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缘分。
只希望他也会像他爱他那样,同样爱他这个“爸爸”,无论有一天面对怎样的血缘真相……
“你去上班吧,我在家睡一天觉就好了。”贺若心不安的看着为他忙前忙后的杜寒,杜寒淡淡笑着,扶她坐起来,喂她喝着水,“瞎『操』心,你少说话多休息。”
贺若心弯了弯唇,“杜主任,真是对不起你,又拖你后腿了。”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习惯了。”杜寒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睡吧,我给你搓搓手心和脚心。”
“杜寒,领证的事,只能明天了。”她满是歉意。
杜寒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只要你的心不跑,我等多久都不怕。”
贺若心脸红的推着他,“离我远点,传染你!”
“我是医生,病菌见着我连逃都来不及呢。”他轻笑着亲了亲她,“睡吧,小凡给我下了命令,不把你照顾好小东西又该折磨我了。”
贺若心微笑着闭上眼睛,虽然头晕脑胀浑身乏力,心里却是暖暖的甜。
一整天照顾着贺若心,又是煲汤熬『药』又是给她发汗为她降温,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下午。
杜寒急匆匆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比往常稍稍晚了几分钟。
以往也有晚到的时候,小家伙都会和老师呆在一起乖乖等着他,可是今天他却没寻到小家伙的影子。
“贺凡他下午就被家里接走了,说是今天家里有事早点接他回去。”老师说道。
杜寒一愣,慕天挚出差还没回来,谁会把他接走?
章节目录 对我撒谎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天『色』渐沉,报了警的杜寒,焦急又暴躁的,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是你们幼儿园的全责!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生人把那么小的孩子接走?你们太不负责任了!”
园长也十分着急,园里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涉嫌拐卖或绑架一类的恶『性』案件,后果将非常严重。
他一面向杜寒小心的赔着不是,一面召集了全园的老师和员工,严厉喝令每个人都认真回忆,尤其是见到或接触到接走贺凡之人的员工,尽可能多的给警方提供线索。
那年岁不大的当班老师早就吓得哭个不停,除了反复的说是孩子爷爷把孩子接走了,就再也回忆不出任何细节。
杜寒知道绝不可能是远在国外的父亲来接走了孩子,可是怎么会有老人把孩子接走?这到底是利用老人犯罪的伎俩,还是什么别有用心的阴谋?
想着正生着病在家等两人回去的贺若心,他根本不敢想象一旦她知道孩子丢了会急成什么样子……
无奈之下,他把电话打给了贺靖松,毕竟他的人脉更广些,眼下除了拼命寻关系广撒网去查找,已经再无他法。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贺若心已经打来两次电话询问他们几时到家,他实在没法再隐瞒下去,只能和她说了实话。
不出所料,正发着烧的贺若心几乎晕厥过去,杜寒心痛的安慰着她,人生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终究还是有意外发生,终究他没办法事事预料在先将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保护的万无一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贺若心,脑中最先闪过的是沈恺恒的脸。
会不会是他?
莫非是他查出了什么端倪,强行把孩子掳走了?
都怪她太大意,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却忘记了沈恺恒本来就不是一个温和的善辈!
她颤手抓着杜寒,道出心中的怀疑,焦灼的目光满是不安。
如今无计可施的她,想象着儿子可能面临的危险,不管接走他的人是不是沈恺恒,眼下也只有他能帮的上她!
辗转了刘主任和招商引资办好几个同事才查到那个法商的电话,而后又从法商那里要来了沈恺恒的号码,颤着手拨过去,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
中午就已经回到a市,此刻正在和姚雪用晚餐的他,一看到手机上那个号码,心竟不由自主的一震。
是她?
“喂。”他起身走出包间,下意识的回避着姚雪,他的神『色』让姚雪心口微涩。
“沈恺恒,是不是你派人带走了我儿子?”贺若心声音有些激动,让沈恺恒一愣,“你儿子不见了?”
贺若心悬着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他那诧异的口吻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不是你?那怎么办……”贺若心一下子『乱』了方寸,声音颤抖不已,“我儿子不见了,沈恺恒,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知道你无所不能,求你帮我这一次,我儿子就是我的命,求你……”
她的哭音让沈恺恒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想象着她泪流满面的焦急,他心疼的厉害。
“好,你别急,我这就安排。你尽可能多的告诉我一些细节,别慌!”他柔声安慰着,握着电话的手却越捏越紧。
放下电话,贺若心像是一下子寻回了些信心。
“杜寒,沈恺恒答应帮我们,或许小凡能化险为夷!”她靠在杜寒怀里,无力的说道,却不知杜寒心中冰火交加……
“若心,我终究没他有本事,我只会做几台手术,只能照顾照顾你们的身体,除此之外,遇到任何紧急情况,我都无能为力。”杜寒的声音满含着歉疚和自责,甚至是一种尽失自信的颓废。那哪里像他?哪里像那个自信满满处『乱』不惊的杜主任?
贺若心这才意识到只顾着儿子安危的她完全忽略了杜寒的感受,她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要是这样说,我岂不是更没用?我们都是普通人,日子安好便罢,一旦遇事自然为难,可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啊,怎么可能人人都像沈恺恒那样?再说你已经很不平凡,已经很厉害,你再这样说,我就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杜寒。”
杜寒心痛的看着她,再不开口,只是把她拥在了怀里。
她不会懂,作为一个男人,当他的女人需要保护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能为力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男人为她摆平一切,那是多么大的讽刺和打击!
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个叫沈恺恒的男人,他实在没法比……
只希望小凡能平安无事的归来,希望他们的生活能恢复从前的宁静,和快乐……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相互取暖,相互慰藉。
贺若心有了沈恺恒的承诺,比之前多少平静了些,只是他却始终心慌的难受。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或许这一次,他和她,还有他心爱的小凡,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回到餐桌前的沈恺恒,脸『色』很不好。
姚雪小心问道,“是谁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沈恺恒的褐眸忽然收紧,直直的盯着她,“小雪,这几天你和我爷爷联系过没有?”
“啊?”姚雪十分意外,美眸轻动,“联系过啊,我每天都和爷爷通个电话,问问他和『奶』『奶』身体怎么样,问问沈伯伯怎么样。”
“除此之外,还说过什么?”沈恺恒冷厉的神情丝毫不见半点往日对她的温柔体贴,让姚雪登时骇住。
她听说过他翻脸无情,只是这么多年里他对她一直疼爱有加,眼前的他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他……
“我在问你,你怎么不说话?”沈恺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雪,我提醒你,对我撒谎的人,无论她是谁,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章节目录 她爱和谁生就再和谁生去
姚雪手里握着的刀叉微微抖着,不停的磕着碟盏……
“沈,沈大哥,我,我和爷爷提起过,有一个女人很像,很像你前妻。”聪明如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你偷看我的文件?”沈恺恒的目光瞬间阴冷无比。
姚雪连忙摇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爷爷和我说起过,绝不能让你再接近你的前妻,他让我留心些,我就记住了……因为爷爷说,那个女人很不祥,她把家里克的死的死伤的伤,她更会毁了你……所以我害怕,我就……”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凄楚紧张的模样十足让人怜惜,本是恼火她多嘴多舌的沈恺恒,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痛斥她的念头。
“念在你没有和我撒谎,我原谅你这一次,但是小雪,如果以后再做这样瞒着我私自决定的事情,我绝不会像今天这么放过你。”沈恺恒冷声说道,姚雪拼命点头,怯怯的拉住他的手轻轻摇着,泣不成声,“沈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这样,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凶过,就算我爱你,你也不该这样对我……”
沈恺恒叹了口气,索『性』拉着她站起了身,语调平和了些,“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的话,你记住,有关我前妻的任何事都不准你介入。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要求为难了你委屈了你,我们随时可以解除婚约,我不会强人所难。”
“没,没有!我没觉得委屈!”姚雪慌『乱』的擦着眼泪,“我保证以后不再管你和她的事,只要你……你别和她重归于好就行……”
她似是期待着沈恺恒给她一个答案,沈恺恒却充耳未闻的拉着她大步向外走去,再也没说一个字。
他绷紧的面『色』上,看不出心中所想,这更让姚雪心慌害怕。
看来爷爷说的没错,他那个前妻很可怕,竟然能够在分别这么多年后,在把沈家害的那么惨之后,依旧对他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所以,更不能让他有机会和她走到一起去……
一路风驰电掣的驶回沈府,沈恺恒的眉头始终没松半分。
已经号令加紧追查的他,一下子便把目标锁在了沈寒升的身上,而后便愈发的满腹疑问。
爷爷把贺若心的儿子弄来做什么?
他难道因为姚雪通报了贺若心出现在他身边的消息便想用孩子要挟贺若心远离他?可这么做是不是太低劣,太幼稚?
回想着贺若心焦急的哭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
虽然他本能的厌恶那个她和别人生出的孩子,可是他却不忍心让她那么难过。
看来,他和她之间真的是孽缘不散,四年不见的一次偶然重逢,竟然会打破彼此本来宁静的生活,害她这样焦急心碎,害他也完全『乱』成一团。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最好一生别再见面吧。
他苦苦的叹着,给沈寒升打去了电话。
“我正要找你,你倒先给我打来了。”沈寒升似乎情绪很不错,沈恺恒更是一头雾水,“爷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赶紧回家来,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下。啊,先不说了,我先忙……”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很快就被挂断,沈恺恒费解的皱起眉,越发搞不清老爷子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如果确认是他把孩子藏了起来,他会不惜一切为贺若心夺回来……
看了看时间,想像着贺若心此刻的心急如焚,他立刻给她拨了过去。
“怎么样?有进展是不是?”电话刚通她便急急的问道,沈恺恒柔声安慰着,“你别急,我查到了些线索,但还不确定。不过孩子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放心吧。”
姚雪低着头,抿着唇,佯作看向窗外的她却认认真真的听着车载电话里的对话,贺若心那好听的音『色』让她很不舒服,而沈恺恒那温柔的安抚更让她如坐针毡,心里就像被无数只小虫子在一下下撕咬……
“好,我等……无论多晚都要给我消息,谢谢你……”
“嗯,等我电话,不会有事。别怕。”
他轻声的说着,慢慢的摁断了电话。
窗外华灯初上,光影朦胧。
忽然就想起在西班牙他为她受伤那一次,她惊慌失措的黑眸里满是泪水,疯狂的向他喊着“别过来”,而他倒在血泊里那一刻,微笑着对她说,“别怕。”
此后他便习惯了用这两个字安慰紧张失措的她,一次又一次,似乎保护她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辈子改不了的习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再去回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点滴,眼下要考虑的是,怎么把她心?
第 2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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