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车颠颠簸簸的跑了五个多小时,在叶桑觉得再不到站她可能就要吐车上时,终于听坐在前油箱盖上的女售票员扯着嗓子喊:“河沟县快到了,有没有下车的?”
没等叶桑举手,前面先一步有人喊了:“有。”
挤挤巴巴的下了车,缓了十来分钟叶桑才觉得自己像是又活了过来。
有个老太太见小姑娘在路边蹲了这么久,不放心过来问了句:“姑娘,没事吧?”
稍浓的口音让叶桑一时有些不适应,抬头见老太太挺面善,摇头笑道:“没事大娘,刚下车我有点晕缓会就好。”
“没事就成,姑娘家家出门在外得注意着点。”说完老太太又瞅着叶桑身后的包袱问:“你这是来走亲戚还是城里下乡来的知青啊?”
“我来找亲戚,大娘您知道安洋公社怎么走么?”
“安洋公社出了县城得一路往南走,远得很,你紧着点说不定天黑前能到。”
老太太慢吞吞说完,掉头想说不如在县里住一晚早上再走,想起县里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没好开口。
跟老太太道过谢又道过别叶桑才往县城外走。
这次李言招说缺人是真的,以至于他都腾不出空来接徒弟,只能给叶桑一个地名让她自己摸索着找过去。
路这么远刚才老太太也只是给了一个大致方向,具体怎么走还得靠叶桑一路打听过去。
这年月大白天也不怕找不到人问路,有个地址,地里又到处是上工的生产队员,大伙还挺热情,一问就说。
最终叶桑在问过七八个人,紧赶慢催的终于赶在天蒋蒋黑时看到了接她的人:“师傅。”
李言招笑着点头调侃道:“走一路累不累?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丢半道了呢。”
“还好,比想象中远了点。”这地比叶桑家那边都荒凉,走到半路时她就在想师傅到底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边偏僻,公社还得再往前走走。”
打从四点多钟李言招就站在公社路口等徒弟,越等越往外走等了俩小时也走出去两三里地,这才把徒弟等来。
师徒两个走到公社时天已经黑了,李言招带着叶桑去了他住的地方。
这次他在安洋公社给人看病算是军总医院支援地方卫生室,不过由于公社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将就。
“我暂时住在公社卫生所的一个大夫家里,这边条件相对艰苦些,你今晚暂时先跟他家的小孙女挤一挤吧,要是你不习惯明天我再给你另外找个地住。”
进门前李言招提前跟叶桑打了个招呼,怕她跟别人住一起会抵触。
住宿这事叶桑倒有心理准备,本来之前她师傅回去时也说过出门在外借住是常事。
晚饭叶桑跟着师傅蹭了借宿的主家一顿,窝头加土豆炖咸肉,是家里女主人听说叶桑要来特来做的,吃饭时还一直给她夹菜,热情的不得了,以为她不好意思多吃。
到第二天,外面天刚蒙蒙亮叶桑就生生被外面乱哄哄的哭闹声给吵醒了。
刚听到这动静她打了机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衣服穿到一半她才想起这不是在老家,没人找她救命。
跟她睡一个床的小姑娘叫林二花,才十二岁,被外面的哭闹吵醒后见叶桑坐在床上拿着衣服没动,问道:“桑桑姐你要不要再睡会?”
被这声姐喊回神后叶桑才顺手把剩下衣服穿好:“不用,我出去看看怎么了,你再睡会吧。”
林二花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皱眉嘟囔道:“最近有好多人都发烧感冒,爷爷给他们打上吊瓶也不管用,估计又有人出事了。”
叶桑听到这消息愣了下,没闹明白事情的起因,不过外面嚎的厉害她也没空追问,打算先出去看看。
公社卫生室在林家隔壁,有个啥事听得一清二楚,这次声音就是从隔壁卫生室传过来的。
叶桑过去时,有个中年妇女正哭着想给林二花的爷爷跟李言招下跪,被人架着拉住了没让她跪下去。
“大夫你救救孩子他爹,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们说你是京市来的,你一定能救他的,昨晚他还好好的说不会扔下我们娘几个不管的。”
顺着她的话叶桑往旁边看了眼,发现床上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的中年男人,目测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跟着妇人一起来的几个本家的妇人边哭边拉还得边劝她想开点,毕竟还有孩子在。
估计是接受了人确实走了这个现实,中年妇人掉头扑在床上男人身上又哭起来:“他爹你醒醒,你咋能这么没良心,你这一走让我们娘几个可咋活啊。”
众人听着这凄惨的哭声都挺难受,谁都没出声。
叶桑默默凑到李言招跟前,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师傅。”
李言招侧头道:“过会跟你说。”
像是一出闹剧,人命在疾病面前显得尤为渺小,那个男人怎么抬来的又被怎么抬了回去。
毕竟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没了呼吸,抬他来的大家伙也都知道,只不过他媳妇不甘心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才执意要来卫生室一趟。
送走这群人,李言招才有空坐下跟叶桑细说起这个问题:“前天我接到求助说最近安洋公社卫生室这边有不少人出现发烧症状,但是吃药打吊瓶都不管用,我这才来不到两天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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