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瞟了他一眼, “赚钱了好赌大的？”
    李仁赶紧道：“哪能啊，我现在打的都是小牌，小打小闹, 没玩大的。”
    林戚喝了口玉米汁, “那想赚钱干嘛？赚钱多累, 你自个轻轻松松不是更好。”
    “哎。”李仁重重一叹，他端起酒杯闷了一口，“姐夫, 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家里人, 更不在乎钱多钱少，反正只要自己潇洒就好。
    所以，有一天过一天, 钱多有钱多的过法、钱少有钱少的过法，只要不累着他就行。
    至于老婆孩子，他有自知之明, 自己没养过他们, 以后也没想过让他们给自己养老、给自已一个好脸色。
    他真的一直都这个想法。
    可就在这段时间, 有些动容。
    或许是他没在胡闹，还能往家里拿些钱, 王梅不在对他横眉竖眼, 每周六日儿子过来, 一开始没怎么搭理他, 慢慢的开始和他说话, 会专门给他带吃的喝的, 再有远在外地打工的女儿, 以前一个电话都不会给他打，现在偶尔都会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前段时间还专门给他买了套羽绒服，老暖和了。
    或许是真老了。
    以前不在意家庭的李仁，在经历这些后，突然想修复下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看到姐姐姐夫一家，给儿子买了车买了房。
    而他家那两个，大的倒是有个男朋友，但是一直不提结婚的事，小的这么大，连个女朋友都没，他之前没管但是也听到王梅在家里叹息。
    说是之前给儿子安排过相亲，但因为家里连个住房都没，谁也不愿意嫁进来。
    这么一对比，他真觉得自己这个当爸的太不是人了。
    李仁将这些缓缓说出，最后叹气道：“我要是能早几年醒悟就好，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给他们两个交个小房子的首付都好，也算我给他们当爸一场，”
    林戚没出声，继续吃着喝着。
    李仁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你看看，这是我闺女给我买的，她在那么老远的地方都记得给我买套衣服，可我记忆里，我就没给闺女买件衣服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着累就累点，在现在还能干得动，多给家里孩子挣一点钱，以后也不用他们养着，就时不时能记着他念着他就好。
    用手背擦了下眼，他苦笑：“真是老了，以前我的心狠着呢，他们娘三在我面前哭，我都没心软过，现在不同，稍微跟我说下话，我就软得一塌糊涂，就希望还不晚，还能再挽回一下。”
    许是喝醉，李仁说了好多好多，说到最后一瓶白酒都下了他的肚。
    最后还是林戚将他扛回了家。
    王梅看着罪得不成样的人，嘴上嫌弃的不行，却忙前忙后收拾着，林戚说了几句，便上楼回了家。
    李丽萍正带着老花镜看手机，也不知道看什么看得特认真，连老头子回来她也不过就是瞟了眼，然后继续看手机。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确定林泽两口子不在家后，她道：“我打听清楚，这事咱们不是专业的没法做，还得找个专业的人来。”
    “让她找心理专家咨询？”
    “那不行。”李丽萍摇头，她指了指手机：“这上面说了，强硬带她去找心理医生，会起反抗心理，咱们得不动声色的来。”
    林戚听着好笑，“怎么个不动声色法？”
    李丽萍从自己的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张宣传单，她指了指上面：“你看看这个，市里的月子中心，里面什么都有，还有一对一的心理专家，专门为产前产后抑郁服务，就是价钱特贵。”
    林戚没说话，先是拿过来看看，看过之后不得不说李丽萍想得周到，价格是真的贵，不过也挺值得。
    没坐月子前，就有心理专家一对一的疏导。
    这样一来，包含在月子中心的服务内，樊婧也不会有抵抗心。
    “你要觉得不错，就这家吧，家里不缺钱，该用得还是得用。”林戚说着。
    李丽萍其实也是这个打算，不然也不会将这章宣传单拿回来了。
    长声一叹，“好在你个老头子现在能挣钱，不然就这个花销谁能承担得起。”
    边说边把宣传单折好放进包里，打算明天有空先去这家月子中心看看。
    随后又问道：“李仁叫你去干嘛？他这是又要折腾什么？”
    林戚将李仁找他的事说了出来。
    李丽萍一听，鼻头有些酸涩，“说来说去，是我耽误了他，要是早些把他板正那得多少啊。”
    林戚不以为然，李仁现在会这样，不代表年轻的时候会。
    人老了心软了，自然就更在乎家人，年轻那会，别说在乎家人，想板正都困难。
    “可他这事不好办，他现在做事赚钱也就养家糊口，想要赚大钱哪有那么容易。”李丽萍摇头，她倒是想帮弟弟，可也不能拿钱去贴补，毕竟买房首付可不是小钱，她想贴补也贴补不了。
    “我倒是有个法子。”林戚说着。
    李丽萍问道：“什么法子？”
    林戚没直接说，而是走到厨房，拿出一瓶酱料：“你尝尝这个。”
    瓶子是自己买的，里面的酱料是前几天做的。
    李丽萍知道，打从老头子做梦之后，他就一直在折腾这些瓶瓶罐罐，还真就被他折腾出明白。
    不过厨房里的事她一直没插手，所以也不知道这瓶酱料她之前吃没吃过，李丽萍拿着筷子沾上一些，放到嘴里一抿。
    “好香！不过味重，下饭的话肯定不错。”
    李丽萍回味着，是真的特香，现在就想拿碗白米饭配着吃。
    她不是太理解老头子拿出这个做什么，“你说有法子，难不成是想把这个送给李仁？”
    “想什么呢。”林戚说着，白送？哪有那么美的事。
    林戚将瓶子放在茶几上，“这酱料做烙饼、煎饼不错，李仁上班时间不是短么，正好早上出一次摊，晚上出一次摊，拿双份收入。”
    “这行吗？”李丽萍有些犹豫，这么一来那不是一天都没休息的时间了？“那很累吧。”
    “赚钱哪有不累的。”林戚说着。
    李丽萍想想点了点头，“也是……不对，瞧你赚钱挺轻松的。”
    拿着锅铲就能赚那么多，钱不就是太好赚么。
    林戚傲气抬头，“那是。”
    李丽萍瞧他这个得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想着出摊的事到底能不能行。
    累肯定是累，可这是李仁主动开的口，他自己都不怕，他们还担心什么。
    “那就让他试试吧，要是能坚持自然是好，简直不了那也没办法。”李丽萍说着，“王梅对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不败家，能有点收入就好。”
    “那成，你忙樊婧的事，他的事就交给我吧。”
    老两口分工，谁也没闲着。
    不过，林戚也没忙着倒是，他坐在小三轮上，指着旁边的杂货店：“你得买个炉子买个锅。”
    “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不讲讲价？”
    “我是推你一下你就动一下？吃东西也不能用手拿着吧？油纸是不是也要买点？”
    “筷子呢？你用手煎……”
    林戚还是累着了，他嘴巴累。
    李仁被指使着团团转，忙得是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将东西都给置办全，将小三轮骑到楼下，又得向姐夫请教怎么煎饼。
    林戚没教他太难得，稍稍指点下，李仁连着试了几个，总算能煎好。
    他刷了酱料，切了点早先卤好的猪肉一裹，张大嘴咬了口。
    刚刚小嘴，李仁就睁大了眼：“姐夫，我的手艺居然这么好？！这也太好吃了吧？！”
    林戚白了他一眼，“哪里是你手艺好？是我的酱料卤料好！”
    酱料是他的，卤料也是他提供的，当然不是白给，那都是算了钱，他可不是李仁的姐会惯着他。
    “哟，林老哥你们这是弄了什么，这么香？”
    香味弥漫，有人凑上来问。
    林戚说，“这是丽萍弟弟，打算搞个小摊，今天试试味，你们别走了，让他给你们煎个，尝尝后给他提点意见。”
    李仁听着不乐意了，免费尝啊？
    不过再不乐意也不敢出声，他现在觉得姐夫比姐姐更可怕。
    老老实实的煎了几个饼给老邻居们尝，得到了一致的好评，不少人都说着明天早上绝对会去捧场。
    李仁听着，也没心疼免费的饼，反而期待着明天。
    早早的准备好明天要准备的东西，李仁早上五点半就醒来，头还有些昏沉，恨不得躺着继续睡觉，外面那么冷被窝这么暖，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出摊赚钱啊。
    可一想想，要是第一天就坚持不了，那得多丢脸啊。
    最后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漱口洗脸，弄完一切就打算出门。
    刚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王梅起床，“离你上班不是还早么？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王梅穿好衣服，“你今天一天出摊，我陪你一起去。”
    李仁有些发愣，王梅收拾好，催促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唉，来咯！”李仁大声应着，脸上没了困意，反而精神抖擞的吹嘘：“我跟你说，我煎的饼那叫一个好，昨天来试吃的就没一个不夸，嚷着喊着今天要来买……”
    吹嘘的话从出门就没听过，一直到两人推着三轮到了老小区的街道口。
    他们这个地方虽然老旧，但是人不少，还是一所高初中的必经之路，三轮车刚刚停下，李仁就开始打火准备。
    大概五分钟后，第一个煎饼下锅。
    下锅的时候，李仁的手有些抖，别看他吹得欢，其实心里挺没底的，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万一要是一个都卖不出去怎么办？万一……
    “老板，煎饼怎么卖？”
    正担忧的时候，一个骑着单车的学生停了下来问着。
    李仁赶紧道：“六块！加了特制的酱料和卤猪肉，分量足！”
    “那给我来一个。”
    “好嘞！”李仁大声一应，饼煎好后刷料加肉，像模像样的，也多亏了昨天的免费煎饼让他实验，不然哪里弄得这么麻利。
    第一个煎饼出锅，李仁给学生递过去，见学生递过来的钱，他也没收，而是喊着：“媳妇，收钱。”
    王梅有些好笑，将钱收下。
    有了第一个客人，自然少不了第二个，接着又来了第三个……
    李仁一开始还担心生意不好，慢慢的他都没功夫担心了，客人来得多，昂忙得他都没法分心想。
    正煎着时，油溅在手背上，李仁疼得呲牙，但也没收回收，正当他想继续时，旁边挤过来一人，“爸，我来煎饼，您就刷酱吧。”
    李仁回头，眼里满是惊喜：“儿子，你怎么来了？！”
    来的是李仁的儿子李闻，他昨天在妈那听说爸想出摊给他们姐弟两多赚点钱，心里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从小到大的经历，要说他不怪爸爸的没责任心那是不可能，虽没大吵大闹，但是彼此一点都不亲密，倒像个陌生人。
    之前妈让他搬去宿舍，他是特别的高兴，总算不用再家里，面对他不知道该喜欢还是该憎恨的男人。
    而现在，妈告诉他，这个已经年到五十岁的男人，想开始承担当父亲的责任，问他是不是愿意接受。
    李闻没有犹豫，他当然愿意。
    他会埋怨父亲，从不是因为父亲没有给他富贵的生活，哪怕贫穷也好，只要父亲有那个心，他就愿意接受。
    所以，他今天请了假，大清早赶了过来。
    李仁看着儿子接替他的位置，高兴得是牙齿全都露了出来，儿子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个他捧场，他是怎么都没想到。
    同时他心里暗暗决定，本觉得出摊太累做两天就算了的他，在老婆儿子都这么支持的情况下，他还是咬着牙继续做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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