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琅心累给两人施了净身诀。
两人坐在门边听了会儿雨声,虞琅直接被这白噪音整困了,被察觉她打呵欠的陆星舟发现后,在对方的强烈坚持下,去里侧的榻上睡了。
陆星舟等她施了法诀躺好,才小心地退下,回到门边,她坐过的位置。
不知过去多久。
夜已经深了,雷鸣声由惊炸转为闷响,愈发遥远,屋外浓密的高树似是郁郁葱葱的羽扇,被风压扁倾斜,遥远的黄色山脉不知来处与终点。
不仅是雨,红豆大小的冰雹也随着这场初夏暴雨而至,敲在屋脊瓦片与摇摇欲坠的窗户上,似玉竹落入石盘,引起脆响。
屋中只有一张榻,高大的少年只能蜷缩在蒙尘的木桌上。
尽管外头风雨交加,虞琅依然安稳地躺在榻上陷入深梦,显然是累极了。
或者说,她陷入了梦魇。
虞琅的梦并不安稳,白日里没有想透的疑问盘旋在她的脑海。
所有疑问的终点,却莫名停留在了陆星舟的问题上——
什么是“道”?
如果是“道”是无情的规则,也是变革和更替。
……那这一切的执行者,是否也是“道”?
刹那,她的混沌浅眠里似有一束精光闪过——
酆都神女,就是“道”,就是本源化身!
虞琅本该惊坐起,可这个认知,竟如一个巨锚,缀着她的思维,向一片混沌中去,如同穿透漫长的迷雾,指引去某段尘封的记忆。
于是,少女如被魇住,睡得更沉。
与此同时,外面风卷纷扰,而屋内,两人所在是极致的静。
陆星舟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颤动两下,最终缓缓睁开,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虞琅的方向。
青云衣,霓虹袍,因受了暴雨而润出浅浅水痕,她腰间缀着象征神女身份的腾蛟腰佩,除却这一身庄重形容,她呼吸均匀显出娇态,纤细匀称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平日端肃的眉头舒展着,如远山流畅。
似乎对他毫不设防。
少年按剑站起,他眼中越是虔诚迫切,动作越是优雅小心,他像是一直习惯了蛰伏的黑猫,轻手轻脚来到神女的榻前。
单膝跪地,平视她的睡颜。
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榻上,他指尖伸展,碰到虞琅摊开的衣袍,手指又触电般蜷缩回来。
少年沉黑的眉眼带着固执,盯住她肩上繁复的纹绣,薄唇紧抿,双手握拳。
他像是刚刚亵渎了神明,惭愧,却直白欢喜。
少年最终还是张开双手,白皙的十指全部压在虞琅的衣袍上。
她还在梦中,况且少年动作是极致的克制,虞琅根本毫无察觉。
风雨骤烈,树影横斜,虞琅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平稳呼吸。
陆星舟屏息一刻,宛若时间在他面前停滞。
暴雨短促,风声逐渐轻柔,他又缓缓倾身上前凝视她的面容。
神女,万人敬仰的神女,身归天地的神女。
此时没有叩服唯诺的人来分夺她的心思,她安然在卧,浓稠的夜色中,仿若只活在他的眼睛里。
少年嘴角带上隐秘的笑意,他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描摹着虞琅面颊的起伏,从慈悲又冷酷的眉眼,到清秀微翘的鼻尖,再到柔润的唇瓣。
他抿住唇,慢慢直起身子,又缓缓低下头,轻轻唤道:“虞琅。”
这是他第一次,胆敢直呼神女的名讳。
突得,她含糊梦呓道:“陆星舟?”
黑衣少年一顿,无机质一般的眼眸里炸开细碎的笑意——
神女,你梦到我了。
他向上探了探身子,一触即离的亲吻停在还在梦中探索的少女的袖口。
终是没有落在她胜雪的手背。
陆星舟又跪直了身子,面上交替着亲昵,留恋而虔诚,眼里却是带着病态的占有欲。
陆星舟想要更多,野蛮的欲望像是树,要穿透他的身体,可他却又如苦行僧一般抵死克制。
再进犯一步,更是冒渎。
兀得一片白色雷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却照不进他眼底。
黑衣少年轻捻她的衣角——
神女,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我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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