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母这位妯娌性格直爽, 大多数的情况下与焦母有些不对付。
这是焦母单方面认为的,实际上,如果不是焦母的性子左, 她们会成为一对关系比较亲密的妯娌。但可惜的是,焦母的这位妯娌太会说扎心话儿,常常把焦母刺激到自闭, 所以一般情况下, 焦母宁愿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不去走亲访友。
好比如现在, 妯娌精准的说中了焦母的心思, 揣摩了刘兰芝如果三年时间有孕, 焦母说不得真的会胡思乱想到刘兰芝不守妇道。
焦母很尴, 特别是面对妯娌一副‘我为了你好’,‘我有话一向直说,你可别不知好歹’的模样儿,焦母还体会了心塞以及恼羞成怒。
“弟妹你这话说得, 我是那种会无端揣测媳妇儿的人吗?”焦母有些羞恼的道:“她刘兰芝真要有孕, 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那样想。”
妯娌笑眯眯的拍了拍焦母的手背,一副‘我懂’的模样儿, 再次把焦母刺激得差点绷不住面上特意摆出的慈善大度。
焦母已经不想和妯娌说话了, 她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看起来有些刻薄。
偏偏她的妯娌好像无知觉,看不懂脸色似的。季言之进屋来拜会长辈, 好礼貌的留吃饭, 妯娌没怎么推却, 直接就同意了。
末了上桌吃饭, 还特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一个劲儿的夸奖刘兰芝手艺好,能干又大大方方,以后他家二郎、三郎找媳妇,就比着刘兰芝这类型的找。
这又把焦母气得胸闷心口疼!!!
季言之也像不懂看眼色的人,在刘兰芝面对焦母黑脸都有点儿胆颤心惊的时候,季言之偏偏笑容满面的附和她二婶,说她二婶说得极对,刘兰芝的的确确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
气得胸闷心口疼的焦母憋不住了,忍不住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是啊,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只是身体单薄至今未诞下麟儿是一个毛病。”
瞬间就冷场了。
刘兰芝低头垂目看不清表情,但心里应该是难过的,季言之收敛脸上的微笑,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季言之懒得开口,因为有二婶在呢。
二婶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却比焦母明事理,更会做人。讲真,季言之有时候都会怀疑,二婶其实才是大家出生,不管是做事情还是为人处事上都透着大气,相反真正世家出生的焦母处处小家子气,性子还左。
“大郎,这几年你辛苦了。”二婶很感慨万千的看了看季言之“你娘她啊,总喜欢说话不过脑子,大郎你和大郎媳妇不用太将你娘无心之失的话放在心上,不然岂不是诚心与自己过不去。”
季言之忍笑:“二婶说得及是,侄儿的确不会将母亲无心之失话语放在心上,就是兰芝她,还没做到习惯!”
刘兰芝猛地抬头,眼眶儿微红的看了看季言之,又看了看二婶。刘兰芝挑着兰花指扯着衣袖擦了擦眼睛,无意中扫到焦母那漆黑如墨、阴沉沉的脸,都不觉得堵心难过了。
连不经常上门,平日里忙着打理家务的二婶都知道焦母性子左,可见季言之反复提起的不要将焦母话语太过放在心上,是对的。也就是她因为久不孕的事儿,才会处处谨小慎微,时常为了焦母的态度而忐忑不安。
实际上,身为丈夫的季言之都没有说什么,为何刘兰芝就那么放不开怀呢。
算是彻底想明白的刘兰子撇头不去瞧焦母难看得要死的脸色,只充当女主人的角色,劝导二婶多吃菜,并且晚饭一过,还用食盒子捡了一些她自己做的糕点,让二婶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二婶嫁的焦二叔,虽然排行老二,实际上是老幺,他上头还有三个姐姐。焦仲卿的父亲焦大年龄最大,不过命却并不怎么好,娶了焦母这位家道中落的世家女,生了焦仲卿后没几年就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过活。
那时焦二叔还没有成年,尚靠着焦爷爷、焦奶奶夫妻俩养育。
那时的焦母倒是知道这点,尽到了长子嫡媳的本分,没有想着改嫁,而是守寡在焦家长辈的照顾下将焦仲卿拉扯长大。
只是,或许是守寡的日子难熬吧,焦母的性子越发的左了起来。
特别是焦仲卿娶了刘兰芝这位焦家长辈一致看好的妻子,又远赴郡府任那抄文书小吏,面积不错的焦家宅院只剩下她和刘兰芝,偏偏刘兰芝又是一个事事顺从,有委屈意见也只敢等焦仲卿回来,背后哔哔的封建传统女子,在刘兰芝奉若亲母的对待下,焦母的性子就更左了。
偏偏焦母没觉得自己性子左,反而觉得自己好着呢,哪怕她前面打着休弃刘兰芝将其撵回家,另给儿子聘邻家罗敷为妻,也是为了儿子好。毕竟在焦母甚至老一辈的想法里,传宗接代就是一件顶顶大事。
嫁为人妇,七载未有所出者被休弃者,在当代不是少数。
而这也是季言之一开始,没想过抱养孩子,而是想让刘兰芝生的缘故。毕竟有焦母这性子左的婆母在,谁知道抱养孩子以后,又会生出什么样儿的波澜。
所以夫妻俩有属于自己的孩子,那是最为省心省力的选择。
装好糕点,刘兰芝将二婶殷勤的送出焦宅,转身就迎来了焦母那张堪比锅灰的晚娘脸。
刘兰芝身子顿了顿,随即默不吭声的收拾碗筷带到厨房里清洗。
焦母可没想到刘兰芝会甩她的脸子,当即就是一愣。不过焦母很快回过神,无名邪火顿时点燃。
焦母有心想找刘兰芝的茬,季言之很轻易的就看了出来。
季言之凉凉的扫了焦母一眼,“母亲,二婶对你说的话,你莫非又忘了?真想让族中长老再登门一次,和母亲你好好谈论,什么叫为母不慈,儿孙无法孝顺的话?”
焦母这样子直接就被季言之怼了一个半死不活,好半晌后,才缓过神来,有些委委屈屈的道:“为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要被指责为母不慈?”
季言之是真的懒得跟脑子估计被安逸舒坦日子腐蚀成浆糊的教母多多计较,他叹了一口气,很认真却很不婉转的道:“不明白,以后母亲就少说少做吧。只要母亲能忍住不吭声,咱们家就是家和万事兴。”
焦母:“……”
季言之转身就往厨房走,本想回房睡觉觉的教母瞬间抛下郁闷的心情,出口问道。“天都快黑了,大郎你去厨房干什么?”
“给你端洗脚水。”季言之回答焦母道:“你这腿不是有风湿的毛病吗?我问过大夫,大夫说了睡觉之前泡泡脚,对风湿老寒腿有缓解的作用。”至于热水泡脚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缓解香港脚很有效的话儿,季言之就不说了,反正说了焦母也不明白。
焦母因为季言之给她端洗脚水泡脚的举动,老怀欣慰。只一个还是有点点介意,觉得端水伺候她的工作该刘兰芝来干。
这时候的人哪怕是后世,都觉得娶了媳妇,媳妇就该为一家子当牛做马,一个大佬爷们当甩手掌柜万事不干,理所应当。可凭什么啊,不是说季言之性别男,就不站在男人这一边,帮着女人说话。
而是……都是第一次做人,难不成多了二两肉就特么该上天,而少了二两肉的就该低贱到尘埃里?
没有这个道理。季言之没有权利约束其他人,但最起码他可以约束自己。
哪怕身处古代,讲究孝道大过于天,媳妇就该帮儿子、和着儿子一起好好孝顺老人的古代,季言之也觉得,作为焦母的亲生儿子,他该孝顺焦母却不能事事依她,而焦母又没生养过刘兰芝,刘兰芝能够做到侍奉她如亲母已经够可以的了,焦母又凭什么想当然就苛刻于她?
利索的给焦母端来洗脚水,在焦母泡脚的时候,季言之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趁着焦母难得心态平和,说出了自己对于未来的打算。
“儿子不想再远赴庐州府上任了,已经辞去了抄文书小史的官职。”
季言之的话可算是一道炸雷,任凭焦母心态平和到了何种程度,依然把焦母炸了个不清。
焦母一脸震惊的道:“大郎你,怎么不跟家里商量就……可是因为生了怪病?”焦母转而为季言之找了理由。“这可如何是好,这这这,以后你哪来的俸禄来养家糊口。”
季言之:“儿子也是怕身染怪病,人会糊涂,倒时在差事上出差错,所以才下定决心辞了那抄文书小吏的官职。”
焦母抿嘴,显得有些不高兴起来。“以后咱家怕是日子要艰难起来。”
季言之默不吭声,显然在等焦母随后的话语。
果不其然,焦母性子左又贪财,但是对季言之(焦仲卿)这个儿子是疼爱的,过了一会儿,焦母就颓然的道:“罢了罢了,还以为给大郎娶了媳妇,就能一直过万事不忧愁的好日子,没想到……明儿我就去买一架新的织布机,和着刘氏一起纺纱织布补贴家用。”
季言之满意勾唇,也就熄了想告诉焦母自己其实打算开一家书院,教书育人。只心悦诚服的说道:“看来以往是儿子误会了,小事不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母亲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焦母:“……”
话是好话,但听着总感觉很不对味儿。
焦母幽幽的看着季言之端着冷却的洗脚水,出门倒水的背影。好半晌后才恍惚回过神,她的儿子这是嫌弃她喜欢在小事上太过于斤斤计较吧。顿时焦母觉得自己又胸闷气急了。
焦母越想越不得劲儿,干脆就直接上床闷头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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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南飞(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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