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迫不及待问:“骆先生和楚曼姐姐是在广华园相识的么?”
“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与沈一拂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大堂姐曾写过一封信, 可能是给骆先生你的。”
那封信云知熟记于心,大致复述了一遍,骆川听过后甚为震惊, “我从未收到过这么一封信……而且我在上海也并无什么宅邸,你会不会弄错了?”
无宅邸?
云知哑然。
沈一拂却恍然:“原来如此。”
云知不明就里, “什么?”
沈一拂望了骆川一眼, 眸色略有些复杂:“两年前六月, 我听说你们在沪西学院巡讲时遭到为难, 曾托友人帮你们寻了个住处。”
骆川一愣:“那是你的宅邸?”
“是我外公的宅子, 他过世之后, 一直空着。”沈一拂道:“与林公馆相对而立。”
本来只是暗中帮助, 不想今日在这里说了出来。
云知听明白了,“沈先生是怀疑当初骆先生住在那里时,被楚曼姐凑巧见到, 她就认为那是骆先生的家?可我们在双亭里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啊……”
沈一拂思忖片刻,问骆川:“楚曼小姐信中提到一个恩师,你可知道是何人?”
“如果,她的那封信当真是给我的话……”骆川道:“只怕是邹华老先生。”
沈一拂瞳孔微微一缩。
云知也觉得有些耳熟,想问是谁,沈一拂先看向她道:“邹老先生既是你父亲和骆先生的老师。”
他答了,骆川也就没察觉到云知脸上的疑虑,踱出两步分析道:“不错。我与你爸爸曾在邹老先生研究所工作过,邹老致力研究中国石油数十年,光绪年间陕西在延长开采油田,亦是邹先生与日本技师共同勘定的井位……只是辛亥革命后,北洋政府四裂,开发进入瓶颈,他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受多方压力,就退出了延长,之后联络了任先生,同几位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留学生创立了‘科学社’……”说着,看向沈一拂,“邹先生应该也邀请过你,只是你当时……”
骆川顿在此处没往下说,沈一拂嗯了一声,“我入了军校。”
两人之间,似乎仍有些隔阂,骆川点了一下头,未对此做评价,只道:“邹老任老他们建立科学社,初衷不过就是一班书呆子想就个人能力所及对国家奉承一点点贡献罢了,哪能想到有狼子野心者,竟连这些钻研文化的学者都不肯放过……”
云知看到墙壁上一些《科学》《科学画报》刊物,脑海中浮现许多林赋约抱着女儿共阅的画面,以及在大堂姐的卧室里,也见过这样的刊物。她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我爸爸和楚曼姐姐都是科学社的社员,我大堂兄虽还不是,但他回国之后亦致力研究物理测井技术,所以楚曼姐姐那封信上才会提到‘唯恐兄长受我拖累,步我后尘’?”
沈一拂以眼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复问骆川:“近两来受到杀害或者攻击的人员中,科学社的社员,占比多少?”
骆川仿佛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经他一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整理的受害名单,指尖拂过资料,抬头:“约莫七成。”
沈一拂接过名单,扫了几眼,却得出另一个结论:“也许,是十成呢?”
骆川道:“这里有些人是商人,有些是律师,他们都不是科学社的社员……”
“他们都可以是参与者。换个说法,参与过邹老研究项目的科学家、技工、出资的股东、协办的律师……林楚曼小姐,不也是《科学》杂志的编辑么?”
沈一拂眸色笃定地看向骆川,骆川重新低下头审阅名单,一时无言。
云知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姐是科学杂志的编辑?”
“方才提到‘论新起的科学风潮’,骆先生说了个‘改’字,只有编辑才负责修改作者的文章。”沈一拂直面骆川,“你也是科学社的社员,又岂会不知楚曼的身份呢?”
“一拂。”骆川叹了一口气,“没什么能瞒得过你。”
“人命关天,幕后真凶一日未除,还将不断有人遭到迫害。还望你能够如实相告。”
“我并非故意欺瞒,只是你并非是科学社员,有些社内机密不方便详述。”骆川道:“但我的确未收到楚曼的信。”
沈一拂颔首,表示理解。
隔壁屋的人等着骆川回去主持会议,沈一拂与他握手道别后,就带着云知离开。
她云里雾里的,出了门就问:“你是不是猜出什么了?”
沈一拂也不大确定,“你爸爸和邹老研究的都是石油,他们先后遇害,也许他们找到了新的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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