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旁处探出了真相,得知父亲不仅不打算救人,还打算大婚后借亲王之手将湖北的人都除掉。
他心惊胆战之余,不得不表面妥协,暗中筹谋,等到登门亲王府的那日,是打算离开北京的前一日。婚大婚前见面本不合礼数,他反复请求,亲王才同意让亲信带着他见妘婛一面。
时隔四年,他只是想在临别前,再看一眼他的五妹妹。
明明打定主意做好疏离的样子,以为可以让“一年之期”更顺理成章。若五妹妹说好,他走了也算有交待,有命回来自是好,即便丢了性命,也不至于叫她太过伤感。他想的好好的,哪知竟惹怒了她,听到“退婚”二字时,他方寸大乱。
当奔向茶楼,借了纸笔折出纸鹤时,是少年人的孤注一掷。
他盼她懂他的心,未料当夜惹来了勃然大怒的亲王,称沈家欺人太甚,必揭发沈家勾结同盟会之举。
是夜,他颓然趴在祠堂的板凳上,浑身鞭痕交错,沈邦将信纸摔到了他脸上,怒斥自己的儿子幼稚可笑,以为区区几行字就能打动格格,格格丝毫不为所动坚持退婚。
沈邦走后,他从凳上翻身而下,爬行数步,才勉力够着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早已面目全非,如同他背上绽溃的肉。
继而,是没日没夜的高烧与昏迷,不知过去多久,醒转时整个沈府红光映辉,他看到了大红门上粘金沥粉的红双喜,府中唯一的亲信告诉他朱佑宁被捕,死在了狱中。
满目鲜红成了满目殷红,亲眷们前来同他说“恭喜”,他茫茫然,不知喜从何来。
伤口并未愈合,所幸新婚吉服亦是红色,拜堂时也没有人发现端倪。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子,终成了他的新娘子,他在推开新房大门时,心里却生了恨。
恨她糟践自己的心意,恨自己错付于她,恨友人错付的自己。
可掀开她的红盖头,看她的珠钗被他打乱,竟还想着为她戴好?
他恨自己无用。
在听她说出那句“非我心仪者”时,世界坍塌,他对她说出了这一生最狠厉的话。
当机立断,何以未断?
每一字,每一句,既是戳她的心,也是剜自己的骨。
珠钗刺破了掌心,他逼自己做出决断。
逃婚,是为了离京救人,不告而别,是少年对少女的割舍。
成功救出革命党人是不幸中的万幸,踏上邮轮前,沈琇写下了两封家书。
一封是为了迷惑父亲,误导他自己要去美利坚,另一封……是给她的。
其实离京后,他曾自问,既奔往血路,何以要强求她的支持,祈盼她等他呢?
想要退婚……是她的权利,她的选择,被迫嫁给不愿嫁的……他,她亦是受害者。
沈琇一遍遍说服自己,看似通情达理,却不敢承认,这是为管不住心的自己找的借口。
饶是写废了几张信纸,有决绝的告别,有假作放下劝她离开沈家的淡然,但无法寄出。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在一封诀别书里,写上“如愿等我,我必归来”这样的话。
而后,抵达香港时的浑沌,收到电报得知她未离开沈府的不可置信,再度北归时的忐忑与憧憬,一切一切,历历在目。
直到回到家,回到东院。犹记去时霜叶红,归来天地缟素白。
白色的雪,红色的天,成了他挥之不去的人生底色,也是……唯一的色彩。
“沈琇?沈琇……”沉溺于红与白的天地,听到有人在遥遥唤他,“沈一拂!”
云知的手胡乱的往前探,始终听不到回应,急得爬起床叫来福瑞,福瑞听到动静冲进来,“二少爷是不是又犯病了!”
“又?”她问:“药呢?你知道药放哪里么?”
“这两日,二少爷都把救心丸随身带着……”
她回去摸他的衣服,无意间,摸到脸,指尖拂过潮湿,她倏地愣住。
下一刻,听到他低低地说:“福瑞,烧壶热水来。”
福瑞忙称是,云知还没从急惶中晃过神,想越过他去开台灯,还没摸到开关,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前所未有的用力,勒得几欲令人窒息,像是永远都不愿放开。
感受到他异常的举动,她不敢再动弹,“你、你怎么了?”
“我不小心睡着了。”他说:“只是……睡了一觉。”
“我听福瑞说你犯过心病了?”
“庆松看过了,也说没事。”
灯亮起时,他的面上已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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