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考核的老师唤“下一个”,音乐社的新生三三两两、男女参半,有人拉小提琴,有的吹萨克斯,弹琵琶的也有,总得来说都有两把刷子。
轮到云知时却犯了难——这教室里不论是吹的还是弹的,她都不会。
楚仙作为社里的前辈,多抵是趁课间过来搭把手的,她看云知她们被老师卡在填表环节,主动上前问:“老师,这是我妹妹,哪里有问题么?”
听是楚仙的妹妹,考核老师语调稍稍缓和了,“她们说不会乐器……我们社总不能收一个外行吧?”
许音时小声说:“我会唱歌。”
楚仙问:“你想唱什么,我给你伴奏。”
“谢谢……我就这么唱就好了。”
许音时脸一红,挪了几个小碎步到教室中间,看大家投来眼神,颇为紧张的清了下嗓子,壮起胆子开口唱起来。
是一首简单的江南小调,云知记不得曲名,但依稀也对这调子有点熟悉。
许音时的唱法谈不上多么有技巧,但她的音色透亮、空灵,宛如翠鸟弹水,直唱到人心坎上,云知一时听得失神,等余音褪去,教室静默须臾,方听众人鼓起掌来。
考核老师连连点头,应是满意了,但瞅向云知时神色又斜了回去,楚仙知道她的名额是父亲硬塞进来的,便想帮着暂打个圆场:“我妹妹年龄还小,虽然她现在什么也不会,但只要有心……”
“老师,我会的乐器教室没有,能多给我一天时间么?”云知问。
*****
小东门自是名店从生,附近的里弄亦是南北杂货,样样都有。
放学后,许音时带云知去逛乐行,但见巷子边摆着各种小摊,除了琳琅满目的箫笛埙笙外,还有不少闻所未闻的民间乐器,云知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连乐行都能整来这么一条名堂来。”
“只要能挣钱,别说是红事白事,连烧香拜佛都能折腾出一条龙生意。”许音时拉着她的手,在一家名为“万利琴行”的商铺前停下,“你若只想买小玩意儿,外边这些都能凑合,要想正儿八经的买把好的琴,这儿算得上是整条街最靠谱的一家。”
云知问,“你怎么知道这家靠不靠谱?”
“这家店的沈老板是我爸爸的朋友,他们家的生意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许音时推开门,“你得留神点,别磕着碰着了,我听说有不少琴都是古物呢。”
是不是古物不得而知,单闻着空气中漂浮的古木香,云知便晓得这里的东西都不是凡品。
见有客人进来,前台的伙计热情上前来,“二位小姐想看点什么?”
铺面不小,陈列出来的民俗乐算得上是齐全,光是古琴就分了五弦的、七弦的,古筝的品种就更多了,许音时瞅不出门道来,问云知:“你会哪种?”
云知目光径直掠过排列较显眼的,一路往内厅走去,实则那些板材和漆面皆是精美,但她自幼瞧惯了稀世名品,但看琴面纹理及灰胎,便知晓都不是上品,直走到货架另一头的茶座边,见到桌上摆着的一张较为古朴的瑶琴,方才驻足细瞧。
许音时这琴既没有雕花刻纹,也不如其它的光鲜亮丽,便道:“咦,这是旧琴吧?”
云知拉开椅子,坐下身,不等伙计开口,左手压弦,右手拨弦,“咚”一声,滑出韵响。
*****
二楼会客间内,琴行周老板见客人跟前的茶凉了,讨好似地重新倒了一杯。
“能把京城第一琴师程老请来亲自为‘鸾凤园’的新戏奏乐,祝七爷,恐怕整个大上海也只有您有这份面子了……”
“祝某不过是仗着点故日的情分,以曲会友罢了。”被称之为“七爷”的青年人看去至多也就二十多岁,坐在屋里也没摘掉墨镜,身上穿着青黑色的长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里头豆绿色的秋绸,是一股京味极浓的老派作风。
周老板说:“您谦虚了。谁不知道您七爷是京城梨园的行家,如今到了上海,您开的鸾凤园、和鸣都会也是场场爆满、夜夜笙歌……这上海滩啊,追逐洋风、兴洋学本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但总也不能让人喧宾夺主,舍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是?”
“中国人始终是中国人,骨子里喜欢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咱把洋人的好处学到手,才不致频频让他们捞走我们的好处。”祝七爷也不去碰他推来的茶杯,只拢了拢袖子,“周老板家的琴自是正统的,只是像程老先生那样的人物,就算是演出也都用自己的琴才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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