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说不通,像吓坏了,狼还守着他,没法过去。张牧正一筹莫展,只看歪歪扭扭的小帐篷里动了一下,一个瘦高的男孩,扶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
“回来,捡。”男孩的嘴唇透出白色,明显失血过多。
宋捡听到了,眼泪哗一下流出来,哇哇哭着往后走,还把刀扔掉了。他太没用,看不见,就算手里拿着刀都没用,万一没拿好,还会伤着小狼哥。
“捡。”男孩揽着宋捡才能站直,头发披着,脸上透着火把映出来的红,和复仇的眼神。但他的暂时清醒没有持续太久,是听到宋捡在喊,强撑着走出来的,眼前渐渐变黑,又趴在了宋捡的肩上。
他一出来,那些母狼全部退回帐篷,把被吵醒的幼崽一只只叼回去。流民这边的眼睛里像喷了火,出于对野生力量的恐惧,也出于对狼群庇护的嫉妒。
“等一下!”张牧突然叫住他们,“他受伤了,腿上是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捡正要扶小狼哥回去,小狼哥的身体猛地一软,跪在了沙面上。他也跟着跪倒,用小小的身体护住男孩:“我……我不知道,小狼哥出去找蜜,回来就流血了……救救啊,谁来救救啊,求求了,求求你们了。”
这就对了,张牧早觉得这事有异样。
狼群跟随营地一年半,从来没有发狂的时候,今晚却突然狂了,在帐篷之间跑窜,撕扯。它们不是要伤人,是在找人。
有人把狼崽子给伤了,它们循着气味去找凶手,它们要复仇,以牙还牙。
“快,大家快散开,各回各帐篷清点物资,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受伤。只要你们没伤害狼崽子,那些狼不会伤你们的家人,快回去!”张牧立刻说。
其他人都愣了,可是一下都反应过来,原来狼不是朝他们来的,是有人动手再先。洗清了狼崽子的冤枉大家都散了,只有张牧留下,看着宋捡吃力地拉着男孩,往帐篷里拖。
“你们有狼,我过不去。”张牧在不远处喊,“给他喝水,吃药,记得吗?”
宋捡脸上两道泪痕,只顾得点头。
“他们都走了,你不用怕!”张牧又喊,“记得给他吃药,让他多吃点儿食物,明早我会把水送过来。”
宋捡慢慢站起来,拿起了他的木棍,一戳一戳往外走。戳到他的短刀赶紧捡起来,再退回帐篷里,半天才喊出一句:“谢谢啦!”
张牧只觉得刚才地上那把短刀眼熟,仔细一想,那不是自己家的刀嘛,笑着摇了摇头才离开。
这一闹,一直闹到天亮,营地里许多人都没睡,都能听到狼群呼哧呼哧穿行于各家帐篷,挨个去闻。
天亮了,狼群才安静下来,回到男孩和宋捡的帐篷外面休息。张牧一整夜都醒着,生怕自己推测错误,也算是赌一把。
结果他赌对了,狼群没有伤害流民,倒是副手们来报告,说有三家的帐篷没了,是连夜逃了的。
看来就是他们,但逃也逃不远,不是死在狼群口中就是死在天灾里。这种事张牧不想管,尽管他也动过把狼崽子神不知鬼不觉清除的念头,可现在看来,还真没人能轻易动他和宋捡。
宋捡也一夜没睡,几次困得不行,可还是坚持用嘴巴给小狼哥喂水,还吃了一颗消炎药。爸妈说,有伤口就要吃这个药。
好在他平时攒了食物和水,肉干也有,崖蜜也有,还有果果干。男孩在天亮的时候醒来,没说话,只是掰了一块蜂巢塞进自己的嘴里,又给宋捡塞了一块。
“疼不?”宋捡心疼死了,“疼不疼?疼死了吧?”
“疼。”男孩枕在背包上,脸色还是不好,“捡,不乖。”
“我怎么不乖了?我哪儿不乖了!”宋捡语气凶凶的,趴在男孩胸口怂怂的,“小狼哥你饿不?我还存了肉干,就咱俩吃。”
男孩又吃了一口蜂巢,像一匹野生的狼,受伤靠进食疯狂补充体力。“拿刀,不乖,打。”
“你别打我,我和你最好了。”宋捡听到小狼哥能说话,就知道他挺过来了,往前爬了爬,趴在男孩耳边轻轻说,“昨晚那些人,要进帐篷,都是我吓走的呢……小狗可有用啦,汪汪汪。”
男孩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17、穿上裤子
小狼哥醒了,宋捡担任起照顾他的责任,这一次,他从前攒物资的好处全显出来了,背包里什么都有。
不能去找食,可肉干还剩下很多,宋捡摸着瞎切成小块儿,一口口往男孩嘴里递,吃完了肉,再喝水。
张牧送过几次水,要想活下去食物还是其次,水太重要了。一个养病的病人,可以在食物上节省,但没有足够的水就危险了。
男孩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跟着狼群长大,沙漠的各种可怕都是最常见的日常。受伤真算不上什么,狼群也会受伤,好好养养,就可以恢复。
可一旦缺了水,只能等死。脱水才是沙漠里最挨不过去的。所以等他吃够了肉干和果干就大量喝水,张牧送来的水几乎都被他喝掉了,只剩下维持宋捡生存的。
强壮的狼,必须保证快速复原,才能保护狼群。
宋捡倒是不缺吃不缺喝,他攒的食物太多了,满满当当一大包。罐子里还有崖蜜,到了晚上他切开来,先给小狼哥吃,自己再吃。
“小狼哥你醒着不?”宋捡先问问。以前哥不爱睡觉,很容易醒,这几天睡很多。
趁着他睡着,宋捡偷偷摸了几次小狼哥的脸,想用自己的想象力把这个男孩的样子拼凑出来。可是摸来摸去也想不出来。
只能感觉到,小狼哥的鼻子特别高,直愣愣得高,眼睛是凹下去的,睫毛刺刺的,和狼毛一样多似的。
男孩刚睡醒一觉,体力恢复很快。“在醒。”
“那你喝水不?”宋捡爬起来拿水壶,“要吃药药了……”
“吃。”男孩慢慢坐起来,腿上很疼。伤口是一条线,他盯着看,这条直线不是野兽留下的,也不是摔伤,是人类弄的。
受伤前他也不懂吃药,以为自己要死了。前几天,他时常觉出身体热。和中午被太阳晒的热法很不一样,体温变烫了,可心里……觉得冷。
很少感觉到冷的男孩,对身体不舒服有了直面的印象。宋捡还摸着他的额头,小声地求他千万别发烧。
原来自己冷是发烧了。
宋捡拿来水壶和蜜,把一小块蜂巢塞进壶嘴里,晃一晃,再喝水会变甜。他又摸出药片,非常小的一小颗,硬硬的,可是就是这个药让小狼哥退了烧。
“吃药药就好了,小狼哥你别怕,我有药。”宋捡把药片塞到男孩嘴里,赶紧递上水壶。
前天夜里,体温一直很高的小狼哥发烧了,吓得宋捡一夜没敢睡,用薄毯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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