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膝行礼。
圣皇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唐恬。
池青主哑声道,“陛下。”
“朕看一眼就舍不得了?”圣皇一笑,“你嗓子这样,不许再说话,朕回去了。”
池青主扶着桌案要站起来。圣皇抬手按在肩上,“别动,赶紧养好,不止你这个案子,裴寂的案子也在等着你,旁人不论是谁,”圣皇冷笑,“一问就只敢同朕磕头求饶,什么能力有限,审不了——哼,能力有限怎不回家养老?”
池青主低头,默默听她吐槽满朝元老。
圣皇又看一眼唐恬,提步出去。外间令狐攸的声音咋咋唬唬道,“陛下,臣哪里有病?”
圣皇哈哈大笑,“没有岂非更好?”
院外渐渐人声悄寂。
唐恬不安道,“大人,那个案子,我——”
池青主看她一眼,拾笔舔墨,写两个字给她。唐恬俯身一看,笔迹秀挺,内含锋蕴——
赦令。
唐恬大睁双眼,腔子里一颗心激跳如擂鼓,拿着纸的手都在抖,“大人,真的吗?”
池青主唇角一掀,漫出一个极轻的微笑,拿回纸张,又写一行字——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唐恬抬头,漫天红日,哪里要下雨?忍不住道,“大人想饮酒,直说便是,闹这许多曲折。”停一停又道,“我可以喝几杯,大人不行。”
池青主不置可否。他极轻地吐出一口气,放松身体躺在长椅上,透过古柏松枝仰望一洗蓝天。
野风经过,枝头蝉鸣。唐恬吃一块茶糕,滋味清甜,半点不腻,欢天喜地拿一块递过去,“大人——”一语未出,又咽回去。
池青主仰卧躺椅上,双目轻阖,居然睡着了。
唐恬倒愣一下,回房中寻一领大毛斗篷,盖在他身上。池青主动了动,调整身体向侧边蜷着,面向唐恬,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含混的气音。
野风将气音吹散,隐约两个字——
唐恬。
唐恬一笑,塞一块茶糕在口中。夏天真是很好,即便是很热的时候,也好得不得了。
池青主醒时身周一片黯淡,已是掌灯时分,隐约一点轻笑间或从外间传来,带来鲜明的人间烟火气息——
久违的气息。
池青主稍稍一动,一领斗篷从身上滑下。他正待坐起,右足处“当”一声响,一只汤婆子滚在地上。
帷幕一掀,唐恬走进来,“大人醒了?”
池青主一指右腿,“是谁——”被唐恬摆手制止。唐恬笑道,“大人答应我今日不说话,这才刚天黑便要食言?”
池青主怔住,满怀怨愤发不出来,生生浇熄了。
唐恬其实十分忐忑,偷眼看池青主——居然真被自己唬回去,难免庆幸。
杨标提着药箱子进来,“中台,杨标请针。”
池青主不由自主望向唐恬。
唐恬将内室灯烛尽数点燃,移一支烛过来。本待扶他趴在榻上,池青主却不动弹。唐恬一滞,仍旧同白日行针时一般模样,立在身前,将他半个身子抱在怀中,脊背对着杨标。
杨标入了针,这一回池青主早有准备,从头至尾一声也没吭。唐恬一直陪着,收针时叹一口气,一只手慢慢抚过他单薄的脊背。
池青主沉默地靠在她怀里。
唐恬道,“天气热,大人要不要去洗一洗?”
池青主低头,果然见自己满身泥尘,浑似在地上滚过三四遭。他心下猛烈一沉,肃然看向唐恬。
唐恬还他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
池青主不语。
萧冲推着轮椅进来,扶他上去坐好,便往浴房去。一直等他二人背影消失在回廊处,杨标才转回来,“居然没发火。”
唐恬拭一把冷汗,“万幸哑了嗓子。”
池青主午时在院中入睡,不过一个时辰便迷症发作——满院子人因为他的病已是数月不曾休息,俱各疲劳不堪,唐恬又刚服过药。
于是发作时唐恬在内室午睡,萧冲在廊下打盹,无一人发现。池青主一路往外游荡,沿路侍人无一人敢拦,直到水榭处被湖石绊倒,直滚了几个骨碌才停下来。
好在萧冲及时赶到,再晚半步,必要栽在莲池里。
一群人唬得魂飞魄散,唐恬乍着胆子同他拆了缚腿。万幸迷症发作时池青主对外物一无所知,否则光拆个缚腿只怕又要闹一回。
唐恬只说一句,“万万不可告诉大人。”
一时萧冲推着池青主回来,果然已经洗过,笼一身白色中单,散一头乌黑的湿发。杨标寻个借口,拉着萧冲走了。
唐恬推他往案前停住,“大人仍要喝粥,参汤也可以,酒是我一个人的。”说着往另一边对坐,自斟自饮。
池青主默坐一时,拾笔舔墨,写一行字递给她。
唐恬一眼看清白宣上一行乱七八糟的行草——是不是看见了。
既无头又无尾,但他们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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