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的话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但林小蝶听在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就好像,所有事她都看到了一样。
她在婆家确实没地位,相公对她还是最好的了,却也会在喝醉酒后对她动手,嫌她什么都不会。她也问过,到底需要她会什么?明明洗衣做饭打扫她都做的来,怎么就成了什么都不会了。
要知道,之前在家里,这些她都不用做的。
有刘氏在,还有林小婉,她只要想办法偷偷懒就可以了。嫁过来之后已经都做了,怎么就被说成是什么都不会了。
林小蝶不理解,有一次趁着话头把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之后她就明白了,原来她相公说的是,他寻花问柳时,那些姑娘们的花把戏。
这些叫她一个恪守妇道的女儿家哪里会的了?
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相公都说了什么。跟他闹,得来的结果就是被打被骂,所有的错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男人家不就是去了几次烟柳巷,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做人内室的,只听听话服侍就可以了。如果不愿意,那就和离,娶个妻还能是多大事了?
所以,慢慢林小蝶就接受了。
在她看来,也只能接受。
但是这些,林小婉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以前她都在炫耀的时候,是不是林小婉就像在看傻子一样在看她?
更让林小蝶心伤的是,她本以为在娘家自己是个得宠的,至少都会关心她。
事实呢?
这一巴掌,可真是不轻的。
她这身衣服,都是湿漉漉的,都没人注意,哪里来的关心?
让林小婉想不到的是,林小蝶的反应。
只见林小蝶状若疯狂的跺着脚,全然不顾脚下的泥泞飞溅,惹得众人骂骂咧咧的向后退。她喊叫道:“我就是这么可怜了,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林小婉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你脑子也不太好使吧。我都让你走了,是你死乞白赖的非得回来让我告诉你,你到底哪可怜。我说完了,你就这样?”
林小蝶疯了似的:“我愿意!你管不着!”
林小婉生怕林小蝶会冲过来跟她拼命,下意识的往后躲。好在林小蝶也就是自己抽风,没想搭上别人。
闹腾了一会,林小蝶终于消停了。看她的样子,一脸悲戚,就要颓然往地上坐。
然而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停下了。
这一下,林小蝶只觉得委屈,眼泪瞬间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她一直以来的委屈和心有不甘都哭出来。
说实话,林小婉看着,都有点心疼了。
但是,林堂看向林小蝶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嘟囔一句:“丢人的玩意。”
说完林堂转身就走了。
林振皱着眉头,想拦下林堂,不过林堂没给他机会。又想去劝林小蝶,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没去。
林小婉呢,知道自己去劝还不如不去,索性叫上林振和王大娘他们回去,不再在这里逗留。
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散去了。只有几个不忍心的老太,语重心长的劝了几句。
“丫头,别哭了,赶紧回家去吧。”
“你看你衣裳还湿着呢,可不能再这么凉着了,病了可怎么弄。”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不疼你,你得知道自个疼自个。”
“回吧,回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
说完,几人也慢悠悠的散去,留林小蝶一人还站在那里。
时间过去了挺久,有微风吹来,一丝丝凉意透入,林小蝶打了个寒颤,随后精神才好了些。
“自个要知道疼自个。”林小蝶重复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委屈了起来。
她林小蝶不该活成这个样子啊!
边委屈着边向回走,走进院门时,就听周氏阴损损的说道:“死丫头,没事瞎折腾什么?你是真不想好过了?怎么就不让你栽坭坑里憋死呢,还出去惹是生非的。怎么的,还嫌这儿不够惨是么?”
林小蝶看了一眼周氏,不想言语,绕过她就向屋走去。
她已经越来越觉得冷了,再不把这身湿衣服换掉,真的要生病了。
林家肯定住不了,更不能拖着个病身子回去。
到现在,她还都没给孔家生个一儿半女的,早就对她是各种意见。这也是为什么老两口不待见自己的原因。
却又是明媒正娶过去的,还没犯什么错,也不是不能生,就这么休了?
不合适。
而且,脸面上也说不过去。所以孔家一直都在对外说,小蝶年纪还轻呢,而且小孔太忙了,没有精力。
又现代的话说就是太劳累,怕影响质量。
也就是到不了提倡优生优育的思想境界,不然说法还得更多。肯定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响应号召,做贡献之类的。
总之,脸面是不能丢的。
林小蝶本来也想不了这么多,但今天林小婉这么一通数落下来,让她不由得多想了些。这一想,就有点心灰意冷。
更冷的是,就算知道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离了孔家,她更完了。
林小蝶又想到了自己的爹娘。男人和女人的地位就是天差地别的。林堂都已经做成什么样了,李氏不也没什么办法?
闹也闹过了,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想着想着,林小婉竟然有点羡慕起林小婉了。
林小婉幸福啊,现在有能耐不说,关键是爹娘疼,相公爱的。她也听说过,郭承翎为了保护林小婉,甭管男女,上去就是一脚。
这等宠着爱着的,谁不羡慕?
林小蝶就这么胡乱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周氏阴鹜着脸,径直朝着她就走了过来。
抬起手,丝毫没有顾忌的一把推在了林小蝶身上。
“啊!”
林小蝶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扑了过去,可见周氏用了多大的力气。
踉跄着向前两步,双手抱住门框才勉强停了下来。这一顿,林小蝶只觉得腹部一阵坠痛,捂着肚子便蹲了下来。
周氏指着林小婉骂咧:“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么,啊?现在还跟我装模作样的,我不就推了你一下,你捂着肚子是什么意思。”
“赶紧给我起来,装什么哑巴。是不是就是平时太给你好脸了,啊?”
林小蝶被周氏拉扯着起来,又被推搡了两下,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奶奶,你还有完没完啊?要么你就弄死我,要么你就让我进去歇歇,我现在难受的很。”
说完林小蝶转身就向屋里走去。
周氏看着林小蝶背影,喘着粗气:“我让你走了么!”
“你是当我不敢打死你是么!反正你也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当我老婆子能被你唬住?”
但是说归说,周氏还是不敢动手。
正嚷嚷着,就听林福呵斥道:“闭上你那张丧嘴,别你娘的没事找事。再嚷嚷,小心我扇烂你的嘴。”
顿时,周氏闭上了嘴。
林小蝶进了屋,没看到她爹娘的身影。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又去给自己烧了些热水,喝下后才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缓了许久,才舒服了些。
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门外,周氏还在小声叨咕着,脸上的神情简直黑的能滴出墨来。
林福在屋子里,一口一口嘬着烟袋,满脸愁容。
林小蝶再醒来,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没什么力气起床,就在床上躺着,面无表情的听着。
“林堂跑了!他一个大男人我能拦得住?”
“他是你男人,你连你男人都拦不住,你还有什么用!你就活该被老大不要,没用的玩意。”
“周大妮,你说话要讲良心!在这个家我做错过什么?他林堂在外边找女人,是他的错,怎么还怪在我头上了?他在外边快活,我在家里伺候你这老不死的,怎么我就活该了。”
“你说谁老不死的!不要脸的玩意,就应该休了你!一天天的除了能吃,狗屁也不会干,留着你干嘛?就喂你那点粮食,就是养头猪,都能赚不少银子。”
“周大妮,你没资格说我!你不看看你自个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这个家能成这么个破样子么?你还死皮赖脸在这呆着不走,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在这呆着。找个歪脖子树,你吊死就算了。”
“李巧儿!你看老娘我不扇死你!”
“来啊,死老婆子。我忍你好久了,我好过不了,你也别想舒坦了。”
林小蝶听着,脸上无悲无喜的,甚至还觉得有点吵。
院子里的两人呢,终于还是动起手来。周氏年纪虽大,但是这股劲上来,一点也不落于下风。扯衣服,薅头发,这一系列的经典动作瞬间上演。
有谁能想到,婆媳两个会在自己院子里,大打出手。
没一会,两人就栽倒在院子里,满身的泥泞。
林福坐在床边,还嘬着烟,看都不去看一样。好像外面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
直到外面的动静小了,才吐了口气,喃喃道:“这个家,终究还是保不住了啊。”
林堂呢?
此时正骂骂咧咧的往镇子上走着。
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碎的老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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