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转身下来，向后屋走去。
    甫进门，刚要开口问林小婉，怎么今天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一打眼就看到林小婉坐在椅子上睡着，睡姿谈不上雅观。
    索性退了出来，将门重新关上。
    “啪啪！”
    佟掌柜重重的拍了两下门，然后喊道：“小婉姑娘，在里边吧？我进来了啊。”
    只是仍站在原地，并没有推门进去。
    还在睡梦中的林小婉被这两声拍门的声音吵醒，缓了缓神，略显茫然的四下看了看，才想起自己这是身在哪里。又想到刚才那一声喊，立即回应：“在的在的，进来吧。”
    趁着人没进来，赶紧擦了擦嘴角。
    很快，就见脸上挂笑的佟掌柜推门进来，开口问她：“小婉姑娘怎么今天也有时间过来了？”
    “嗯，是有点事。”林小婉起身，显着颇有礼貌。
    其实，睡的有点累，起来动动腰。
    佟掌柜显然看出林小婉的不适，也不说明，笑呵呵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或者帮忙的？”
    林小婉轻微的扭了扭腰，舒服些了，问佟掌柜：“咱们坐下说？”
    “好。”佟掌柜示意林小婉先坐。
    摸了摸茶壶，只有些温热，跟林小婉说了声稍等，然后端着茶壶出去，喊道：“来个人，冲洗泡一壶茶来。”
    很快有人应声，没多时就见佟掌柜回来，在另一边坐下，客气道：“有什么事，小婉姑娘请说。”
    林小婉不墨迹，开门见山道：“清莲和金凤两个绣娘我送回来了，现在人应该就在店里。至于原因……我想我不说，佟掌柜您应该也能猜到。”
    佟掌柜眉头微皱，面露愁容，但一纵即逝，换上笑脸，谦逊道：“小婉姑娘抬举我了，什么原因还是得姑娘你跟我道明了，我可猜不到。”
    林小婉也不争辩，坦然说道：“不知道，我要说是两个人不服管教，对我娘不敬，所以我家容不下她们，佟掌柜您信还是不信？”
    佟掌柜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这有什么不信的。”
    “清莲那人本就高傲，确实恃才傲物了。金凤也是个势利的，不足为奇。”
    林小婉言语中带着怪责，说道：“既然佟掌柜都知道是什么为人，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送到我家去呢？平白无故的受她们的冷视和嘲笑，我娘忍得下，我可不行。”
    “嘲笑？她们怕是还不敢吧。”佟掌柜说。
    “怎么不敢。”林小婉说，“她们本就看不起我家是农户，我和我娘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农妇。而且，我家里也发生了些丑事，她们自然是敢的。”
    丑事？
    佟掌柜心里疑惑，却并没有问，只是对林小婉说道：“如此，我就能理解了……送回来就回来了，只是你和令堂是希望我，或者夫人怎么处置她们？”
    这话一问，林小婉就知道，佟掌柜本心就不想把清莲和金凤怎么样。
    说起来，她们毕竟都是挑出来的人选，在绣坊自然是出众的。只是这个中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也已经难以挽回了。
    但是要为了平息或许存在的怒火就把两个人从此踢出绣坊，不得不说，是绣坊的损失。
    弄不好，转脸她们就会去别家，不就相当于给竞争对手拱手送去了两个现成的绣娘么？
    况且，现在人已经被送了回来，确切的说是被赶了回来，该出的气也该出了。佟掌柜如此想到。
    倘若依了林小婉的意思，清莲和金凤两个人肯定是要受到些处罚的。但她也不想过分干预，而且刘氏也嘱咐了，别让她们两个人为难，到时候跟姚夫人好好解释一番。
    当娘的发了话，女儿自然是要遵从的。
    “我和我娘没想怎么处置她们。之所以跟您明明白白的说了，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们找个好理由，与其我为难，倒不如把难题交到您手上。姚夫人那边怎么解释，佟掌柜您看着来就好。”林小婉说道。
    这话一听，佟掌柜的脸变了又变……
    “怎么就把难题丢我身上了？”佟掌柜苦笑道，“我这瞒也不是，不瞒也不是啊。”
    林小婉笑：“这就是您的事了。”
    刚好伙计把茶端了进来。
    佟掌柜转而问道：“怎么倒壶茶这么慢？”
    伙计为两人茶杯续上水，茶壶放在一边，退了两步才恭敬道：“掌柜，实在是被别的事绊住了。外面这么多客人呢，真是忙不太过来。”
    佟掌柜还要斥责两句，林小婉赶紧拦住。
    “好了，佟掌柜，茶这不是已经倒来了，别为难下面人了。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别弄的好像是我多挑事似的。”林小婉笑着说道。
    “行了，去忙吧。”佟掌柜挥了挥手。
    “是。多谢掌柜，多谢小婉姑娘。”伙计躬了躬身子，然后向后退去。
    还未出门，就听佟掌柜又吩咐道：“对了，把清莲和金凤两个人喊进来。”
    伙计有些茫然，他不认识什么清莲和金凤啊。
    “出去喊一嗓子就行了。”佟掌柜不耐烦的摆手打发，等人出去，转而对林小婉说：“这店里啊，也就一两个脑袋灵光的，找时间真得让他们都跟着你学学。”
    “可别，我就是一个小农女，跟我能学什么。”林小婉赶紧拒绝。
    可不能再揽事儿了。
    佟掌柜却像是没听到林小婉的话一般，兀自说道：“你是不知道，就昨天，我跟他们说了清库存，清库存，把那些新进的，摆满货架的绣帕和杂物都让个三四分的利卖出去，这几天就要卖完。结果呢？”
    “结果他们自作主张的把那些积压了很长时间的旧货给我甩了，我一问还告诉我说，库存都清完了。等我去仓库一看，就傻了眼了。”
    听着佟掌柜在那自说自话，林小婉嘴角抽了抽，刚要打断，但是只说了一个“佟”字，就又被佟掌柜抢过去了话。
    只听佟掌柜愤然说道：“你说说，这点伙计，怎么就笨成这样！还给我自作主张。”
    “这不是有您这么一个好掌柜么。”林小婉适时说道。
    一听这个，佟掌柜倒是叹了气：“唉，我年纪在这摆着了，还能干几年啊？如果我退了呢？花溪阁还得有人守不是？”
    林小婉就有点不明白了。
    难不成佟掌柜是想培养她成为以后花溪阁掌柜？
    “没准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佟掌柜哀叹道。
    “不能，您身体还硬朗着呢，再干个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林小婉说。
    心想，这又不兴到年纪就退休的。
    只是她心里也好奇起来，今天看花溪阁的情况，依然火爆，看来昨天的问题是解决了的。所以林小婉问：“还有您说的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谁想出来的法子，我看店里情况还是挺好的。”
    “这个啊，我也没细问，都是让他们自己想的法子。”佟掌柜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骄傲了。
    林小婉读懂了其中意思，笑问：“佟掌柜这是有意培养接班人了？”
    至于用了什么法子，林小婉也没再问。进来时听人们闲聊，也听出来一二。
    不过还是打折促销那套，买的多，折扣就多，再多就送东西。
    比如胭脂，脂粉这些。
    还有就是一些小香囊，小物件。
    再有就是，他们想了个好法子，消费够多少银两，还有一次抽奖的机会。在一个竹篮里放了许多纸条，上面写了奖品。最大的是新品绣帕，小的就是一个小木簪之类的。
    当然也有空的。
    不得不说，还是很有相当有头脑的。
    而她为什么还要问佟掌柜？不过是不想表现出那么聪明罢了。大智若愚，才是最好的状态。万事留下三分，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林小婉懂，一个人，可以突出，甚至鹤立鸡群，但是自身要具备解决一切困难的能力。
    如果不能匹配，那还是自我保留的比较好。
    现在的她，便不具备让自己脱颖而出的能力，即便是现在，为了快速改变生活，已经显露出太多了。
    佟掌柜自然是不知林小婉心思，只是回应刚才的问话，道：“好在还有个吴景，人聪明，脑子活，遇事儿不慌，是个能雕琢的好胚子。”
    言语中带着赞赏。
    “有人选那不就好了么。”林小婉说。
    她还是不太明白佟掌柜说这番话的意思，又耐不住性子了，索性问道：“不过，您跟我说这个，是有什么想提醒我的么，佟掌柜？要不你直说吧，别让我猜了。”
    佟掌柜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想以后若是换了人，小婉姑娘还能多照拂，多合作。”
    这也是姚氏跟佟掌柜所说，若是没了个得体的跟林小婉接洽的人，怕是生意都会被人抢走了。
    林小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怕自己跑了。
    “咱们不是签了合约了？白纸黑字写着的，我还能反悔不成？”林小婉打趣道，“再者说了，我林小婉在您心里，就是那等过河拆桥，不懂感恩之人么？”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他们说话办事不得体，到时候会得罪了你。”佟掌柜说着，而后摆着手，“咳，说这个还太早。我就是想起来了，随口一说。”
    说罢，又奇怪道：“怎么人还没进来呢？”
    话音未落，就见两人从外面慢慢挪步进来，低声道：“佟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