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炯地盯着舱室门,仿佛恨不能生得一双透视眼。
想来是信了静姝所言。
冀弘清却是将信将疑,哂笑:“却不知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神医,竟是有这么些劳什子的规矩。”
刘太医唇上胡子翘了翘,到底没敢多言。
静姝一抹眼尾的泪:“神不神医的,民妇不知,民妇只知道那郎中医术着实不赖,我夫君几次挣扎在鬼门关,都是蔺郎中妙手把我夫君拉回来的。”
冀弘清扬眉:“蔺?”
静姝心中一突,不动声色地道:“王爷想是听岔了,那郎中姓林。”
冀弘清未置可否,转而吩咐刘太医:“既如此便等等罢,也免得那庸医耽搁了谢公子的命,反倒被谢家娘子赖在你身上。”
刘太医立时恭声应诺。
静姝却是只当没听出冀弘清言语中的挤兑,只管收着舱室门做门神。
冀弘清以折扇敲着掌心,盯着静姝似笑非笑。
静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白眼翻得连成了片,脸上却仍是一副忧忧愁愁的模样。
就这一会子的功夫,她的演技简直直升了五级。
好在并未等上太久,蔺先生便黑着脸拉开舱室门,递出一纸药方子来:“老规矩,十碗熬成一碗。”
静姝会意,接过药方子递给立秋,便故意高着嗓门,一迭声问:“林先生,我夫君可有大碍?我现下可能入内看他?”
三言两语间便被人改了姓氏,蔺先生气呼呼地揪了一把胡子,错身让开门口,没好气地道:“死不了,暂且还能活着受罪。”
得!这臭脾气的老郎中似是被气得不轻。
静姝也不跟蔺郎中一般见识,忙不迭步入舱室,疾步走到床榻边。
只比罗汉榻宽了不足半米的床榻上,谢瑾年双眸紧闭,两颊上仍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静姝探手去摸谢瑾年的额头,触手滚烫。
饶是知道谢瑾年是装的,静姝仍是被唬了一跳,转头问蔺郎中:“外子这额头怎的还是这样烫手?”
蔺郎中低头收拾他的宝贝金针,眼皮子都没撩:“谢公子不拿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当回事儿,才刚见好,便在甲板上吹了一晚上夜风,这会子还能有命在就不错了。”
静姝一噎,盯着蔺郎中忖了又忖才没开怼。
只转身替谢瑾年整理明显是被胡乱搭在一处的衣襟。
蔺郎中难得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冲,慢吞吞地找补;“谢家娘子也不必忧心,待给谢公子灌上几碗药,那烧便当能退下去了。”
静姝垂着眼,啪嗒啪嗒落泪。
泪珠子落在谢瑾年的衣襟上,晕染出了点点水痕,仿佛盛开的寒梅。
蔺郎中脸色霎时一僵,手中金针直接扎进了自己个的指腹里:“不是,谢家娘子你哭甚么?谢公子这次虽然病得凶险,眼下却是从鬼门关逃回来了,只要他别再可劲儿糟践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儿,好生卧床静养个把月,便当无碍了。”
静姝泪眼婆娑,哽咽道:“让林先生见笑了,妾身只是喜极而泣。”
蔺郎中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谢家娘子这番姿态哪里有喜极而泣的意思来,若说她这是哭给谢瑾年看的,想让谢瑾年秋后找他算惹哭她的账,他还更能相信一点。
冀弘清摇着折扇冷眼旁观。
见谢瑾年着实是一副病入膏肓的姿态,也自蔺郎中身上并未发现不妥,总算开了金口。
然而,开口便往死里得罪了蔺郎中:“刘太医,你去给谢公子诊下脉,别让这村野郎中把谢家娘子唬了。”
蔺郎中霎时脸色铁青:“诊脉可以,开方子下药不行。”
静姝憋回肚子里的笑,转身让开床边给刘太医:“林先生放心,妾身知道先生的规矩。”
蔺郎中冷哼一声,半点好脸没给静姝,简直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郎中演绎的活灵活现。
嗯,也许只是本色出演?
静姝忍俊不禁,只得用帕子擦眼角遮嘴边笑意,又贡献了一波泪珠子。
只是这一下擦得有点狠,直至刘太医给谢瑾年诊过脉,给出了与蔺郎中如出一辙的结论,静姝眼里的泪珠子也没能停下来。
这些泪珠子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便成了静姝与谢瑾年伉俪情深的佐证。
冀弘清看得着实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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