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过去,初语听见次卧传来的关门声。
此时凌晨两点过半。
初语躺在黑暗中睁着眼,她的四肢僵麻到几乎动弹不得,大脑内却没有一处神经可以松懈。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偶发性的失眠转变到频发,最终去了医院被确诊为重度睡眠障碍。自此不得不开始依赖安眠药入睡,她需要工作,需要正常的社交,不吃药就只有睁着眼慢慢地熬。一年前,心理医生在她治疗过程中添加了抗焦虑的药物。也就是近半年来,两种药物混合下产生的反应渐渐加重,直至漫向躯体化,四肢会出现抑制不住的麻颤,包括胃肠内的灼烧感。
因为她的抗拒和消极心理,时常不按医嘱停药的后果就是戒段期坚持不下来,同时用药后的躯体反应也越来越严重。
导致失眠和焦虑的病因有很多,而初语却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她自小便擅长与病痛打交道,她懂得隐瞒,更知道同心理医生说些什么会显得真诚有效。到了最后她甚至学会了适应黑暗中的清醒,适应了心理上那些无端端接踵而至的郁躁闷浊。
因为这些,比起她幼时受过的病痛折磨要好对抗的多。
入睡前的最后一秒,昏寂的夜色中,她忽然想起那双明净黑邃的眼。
梦在落雨。
她梦中的世界,永远都在落雨。
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梦中初语回到八岁时的光景。
而八岁前的辰光,她早已记不清了。
可能就是接连不断地入院出院,无休无止的抗感染治疗。
开始还会痛,也会哭。
到最后,就麻木了。
因为比起自己的痛,她更害怕家人的眼泪。
医院的病房总是明晃晃的,开着窗,白光与喧噪憋闷在浊乱的空气间。
她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一张张面孔,从她眼前掠过。日光照进来时,穿透虚空中寂寥漂浮的尘灰,她躺在病床上,数着眼前的颗粒,望着病房四周浮动的光影。
麻木地过完每一天,直到康复出院。
八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孩,看着和哥哥一样大的年纪,却比她还小两个月。皮肤白的像雪,五官也比旁人更深隽,瞳仁亮极了,可神情却总是淡淡的。
他没有朋友,嚣张孤傲的性格总让他在孩子圈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初语不在乎。
她不相信旁人口中对顾千禾的偏见。
她只知道,那个在北方城市的夏日午后遇见的男孩,他会在台风来临之际帮助拾荒的老人寻找蔽所。会站在院墙前默默看着她被父亲抱在怀里往刺槐树上挂风铃。
他会在她和别的小伙伴玩耍的时候,独自等在墙角,然后在雨后的傍晚送她回家。
会陪她站在小卖部的门口顶着烈日,看那些无聊狗血的电视剧,然后掀起衣角为她拭净融化后滴落到手臂上的糖水冰棍。
他总是听见那些刻毒恶意的流言,他总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妞妞曾经对初语说过,如果她再继续和顾千禾玩在一起的话,她们就不要做最好的朋友了。
初语问为什么。
妞妞说顾千禾打过她,一大把碎利的石子砸到她脸上,妞妞把肉嘟嘟的小脸侧过来,太阳穴附近新生的细肉还留着疤坑。
后来初语去问千禾,为什么要打妞妞。
千禾说,他不认识什么牛牛羊羊,打人就是因为不高兴,没理由,看谁不爽就打谁。
初语有些生气,好几天见了他都不理,也不去对街找先前的朋友玩了。就光坐在庭前的门槛上,对着千禾家的院子,每天晒一小时的太阳。
而千禾每日都靠在门前屋檐下的青藤旁,一站就是一整天。
终于,在他们冷战后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记不太清了。
那日午后,蝉鸣鼓噪得发狂,梧桐清叶的香气一阵阵地飘过来。
顾千禾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头顶扣着一个棒球帽,日光洒下的阴影落在他鼻尖的位置,阳光下,男孩的下颌仿佛已有了单薄清决的轮廓。
那天他走到初语面前,略低下头,闷热寂静中,说出第一句话:“我要走了。”
他垂着眼,漆深的睫根动了动,几乎无声地重复:“我要走了,不回来了。”
说完他就转身,初语看见他背着一个书包,当时慌了,急匆匆地从台阶上站起来,追到他身旁,攥着他的腕骨,问:“你去哪?去哪?”
她起得太快太急,日光晃在眼前,脑袋浮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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