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白天虽然烦闷,不过待到夜晚时,却又有独一份的清凉。
这些长屋据说是从江户时代便有的,幕末时期经常用来做攘夷派的据点....具体如何我不清楚,这些都是听在长屋外面乘凉的老太太们提起的。
或许是因为这副皮囊姑且还有取悦人的作用,就在我在长屋外面站了的这么一会,我便听到了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的情报线索。
具体的年代是不是从江户开始我不知道...不过,这些地方确实很破旧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样,在我们发现荻田华章的那一天,房子也不会倒塌了。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把听来的情报整理出有用的信息。
据说荻田华章是长屋的常客,虽然形象非常落魄,还反时代的一副浪人装扮,不过也因为——和我差不多同样的原因,加上总有付房租的钱,所以被大家一直容忍到了现在。
这个我也理解,毕竟在众多退伍的征招兵之中,他这样不给人添麻烦还颇有长相的退役兵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不过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了呢....
据说是杀了人吧?
不是说有什么病之类的传闻吗?
哎哟哎哟,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像我们这种只能住在长屋的人家,被砍死了也没处说理吧。
是呢是呢。
声音渐渐远去,草木的清香随风而来,长屋的廊外逐渐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梦呓,或者远处传来的怒吼呵斥,这里再没有人类活动的声音,取而代之,蝉鸣和蛙叫占据了主角,在静谧的夏夜里此起彼伏着。
从我来到这边上学起,便再没有过这样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时机了,要说怀念其实也还好,毕竟在老家的日子和现在相比,并不能说是多好的回忆,不过,自然风物还是另说。
就在我思绪已经快纷飞到,‘既如此我将她比喻成余晖是偶然还是必然’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搂住了我。
“抓~住~了~哟~”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似乎是从背后搂上了我的脖颈,像这样抱住了我,温热的触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联想到今天梦里的雪花,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也确实积攒了一堆,然而很诡异的,在这样的夏夜之中,我却一个字都不想提,似乎将这静谧打破便是一份大罪似的。
“肉麻死了。”太宰治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
果然还是找个时间把他做掉吧。
“太宰君,伤势好了吗?”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嗯,好了点。”太宰治靠在廊柱上,懒洋洋地看着我们。“啊~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他戏谑地看着我们,“哎呀那可真是抱歉呢~”
“太宰君~”少女眯着眼睛,“再过分的话,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好可怕好可怕~”太宰治一边夸张地抱怨着,一边在旁边坐下来,“为什么未来的我要杀了我呢?”
他看向少女,眼神中带着审视,“你们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不是第一次呢。”少女暧昧地笑着,好像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在心虚吧?”太宰治说道。
“嗯,算是有一点吧。”少女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可能因为跟我在一起,所以你被当成了我的同伙...所以认为一定要除掉你,像这样。”
“只是这样?”太宰治狐疑道。
“嘛,还有就是....”少女十分轻快地说道,“虽然现有的记忆还不太完全,不过我想我之所以会坠落到这里,应该是因为他的缘故。”
啊,是说那时候的事情吗?
“想起来了吗?”我问道。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在和她的初次相遇之后,她便告诉我,出于某种原因,她失去了大部分应该比较关键的记忆,剩下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并非没有想起的可能性。
“逐渐地在回复吧。”少女笑的十分灿烂,“我貌似是被那个家伙和另一个人联手,‘砰’的一下击坠的呢,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过损伤也过于严重,差一点就彻底湮灭掉了,啊,好险好险。”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坠落的吗?
“那么你之所以无法被人所见....”我艰难地说道。
“啊,那个啊,”少女说道,“不用担心,哪怕我的伤势完全恢复了,我的这副面貌与存在也是不会为人所见的。”
“真是可怜啊。”太宰治毫不留情地说道。
“毕竟是在所有的世界都被抹消掉了的存在嘛~”少女说完之后愣了一下,“欸?我能说出来了?”
“啊,刚才听到了哦。”太宰治问道,“被抹消,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就存在于此处吗?”我接着问道。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看到我,我也很奇怪啊。”少女笑道,“也就是说果然是因缘吧,因缘。”
“不知为何,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格外有说服力呢。”太宰治说道。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
“看来一部分内容确实解禁了。”少女说着行了个礼,“虽然还未想起名字,不过我大概是什么东西,应该可以跟你们描述了。”
“说吧。”太宰治说道。
“我乃某个人行走的影子,曾经的自我,是游离在世界之中彷徨的叹息,”少女说道,“啊,简单粗暴的来说的话,就是类似英灵一样的存在。”
“英灵。”我重复了一遍。
“说是鬼也差不多呢,照这样说的话。”少女忽然说道。“嗯?叶君?”
“也就是说?”我深深地看着她,“不知何处的你,确实已经死了,是吗?”
“死不死什么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记得这个状态中被击坠的事情了,所以到底死了没有呢.....啊啊,叶君,不要哭啊!”
“也就是说,果然,”我在流泪,我知道,泪水甚至让我的眼前都一片朦胧,“果然,你已经死了。”
即使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这句誓言已经失效了。
它已经分开了我们,彻底的。
心脏在抽痛,我不由得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英灵。
顾名思义,这个词应该指的是人类的灵魂所变生而成的事物吧。前提应该是,这个人类的灵魂已经没有肉体,也就是说,她已经死了。
知道她非人类,与知道她是人类却已经死了,这对我而言完全是两码事。
那个人消失了...或者说她消失过。
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她也许躺在白色的棺材里,也许是黑的,总而言之,应该有花瓣把那里填满,而且最好是桃花,不要樱花。
死亡。
她也曾沉入那寂静的永无之渊,恒久而安稳的浅眠中吗?
然而我,不只是我,别人却将她一次,或者说多次的叫醒,再度拉回到这个尘世,来要求她做那些事吗?
我光是想想,都为她觉得绝望,因此感到悲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抽泣着。
“不要悲伤。”少女应该是被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吧,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撇去了一贯的轻快,变得沉稳而温柔。“尤其是,不要为我而悲伤,叶君。”
我抬起头,或者说,我的下巴被她以登徒子的手法熟练的挑了起来,然而这会我却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我确实没有真正死亡的记忆。”少女笑道。“也许我的生死如今仍是薛定谔的状态,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我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之前显现出的蝴蝶一样的花纹。
“眼下,我与你的命运是一同的。”少女说道,“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也不会消失,约定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吗?
甚至眼泪都因这个止住了,我仰头看着她。“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她点了点头。“所以安心吧,”她笑了起来,“直到你厌弃我为止,我会在你身边的。”
“煽情的戏份演完了?”太宰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虽然在这里打断显得太无情了,不过他这会应该要找到痕迹追过来了。”
“嗯。”少女点了点头,她收起了笑容,与余晖同色的眼眸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再度彰显着她非人的身份。“夜晚中秘法师那家伙也会来找茬,应该是看准了我这点,”她顿了顿,说道,“杀你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是,”太宰治点点头,说道,“他想要彻底的消灭你,所以才会弄伤我,来寻找你更多的线索。”
他们俩齐齐看向我。
“也就是,我吗?”我指了指自己,说道。
“还真别说,”少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叶君真的强制命令我自杀的话,哪怕没有切实的办法,我也会逐一尝试的呢。”
“欸?”我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只要命令就可以?”太宰治跃跃欲试,“话说回来,真的无法杀掉你吗?”
“至少以你现在的手段应该是杀不掉的吧。”少女竟然还认真的思考了这个可能性。
“那也太可怜了。”太宰治十分同情地说道,“我还以为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方法呢~”
“失败的经验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啦~”少女笑道,“之前心脏差点都被击碎了也没死成呢~”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喂。”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不是说要逃走吗?”
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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