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田春草是个对绘画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之人。
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侧,聆听他对于绘画的见解,我便如在太阳旁一般,既觉得耀眼的过于刺目,却又与有荣焉。
于是我仔细而又虔诚的聆听他的话语,甚至比听父亲的教诲更加认真。
“你画室的老师是谁?”他忽然停了下来,问我。
我报出了一个名字。
“哦....”他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有兴趣来我老师的门下吗?我会向他举荐你的。”
这却不太行。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那种比较正式的地方,对方一定会通知父亲吧,比起我去画画,他应该更想我去从政,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这样吗.....”他叹了口气,刚要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一只黑猫。“噢噢!多么美丽!”
在看到黑猫的同时,他的眼睛忽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辉,仿佛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拿出画笔,对着黑猫飞快的作起画来。
黑猫?
我也看向那只黑猫。
对于猫来说十分优美的流线型身材,以及漆黑不见一丝驳杂的毛发,一双眼睛是纯金色,尾巴如同旗杆一般竖起,尾端打了一个小小的勾。发现我在看它,它人性化的冲我喵了一声,然后绕着春草打了个转,颀长的尾巴若有似无的在他的手腕处打了个转。
“噢噢!这是何等的幸运....!”菱田春草先是一愣,随即周身的光彩更加夺目,我撇开眼睛,想要寻找我的少女,却也愣住了。
她不见了。
自樱花盛开的时候相遇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消失在我身边。
【离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脑海里浮现出了她说过的话,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么说,难道她是预料到会这样才....?
“哼哼,这就不知道了。”少女的声音忽然突兀的响起。
我连忙转过头,却没看到人。
“愣着做什么啊,不过你要是还想听他讲课的话我也无所谓哦。”少女的声音含笑道。
我猛然醒悟过来,迅速离开了坡道。
少女在坡道的尽头处看着夕阳,转过脸时满是促狭。
“他们都说一日不见,如隔叁秋,”她撩了撩耳边散乱而微卷的长发,“如今我消失了五分钟,有没有想我?”说着,她又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
虽然不会刻意的去注重形象,然而她行动起来,却总是有着极为优雅而美好的细节,这些细节总是会令她格外的与众不同,这和我所认识中女性惯有的忸怩作态是不同的,她并不是为了去展现自己的身姿而做,更确切的来说,应该仅仅是认为本该如此罢了。
便是这种极为自然妥帖的地方,令我不由得目眩神迷。
“所以,你会消失吗?”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我想,这应该取决于你。”她又飘了起来,坐在半空中,仿佛靠在椅背上一样,洁白的手臂在身前交叉,她枕在那上面,微笑地看着我。“希望我消失的话,我便会消失噢。”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会希望你消失?”
“会改变噢。”她忽然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正经,“无论是时间抑或是空间,只要我存在,你周围的一切便会不断的改变,会有一天,你再也无法回到像之前那样枯燥无味的日常,也不可能再拥有这样味如鸡肋的人生,即使如此,你也仍然期望于我的留存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在余晖的映照下,那双眼眸灿烂辉煌,甚至不输于现在燃烧着的斜阳。
“嗯。”我听到我这么回答了她。
“我会破坏你所有的日常。”她说道。
“我知晓。”我说道。
“我会带来不可测定的未来。”她如此宣告道,“对于你来说,我将带来灾难,却又伴随奇迹。”
“我明白。”我说道。
“啊,明白了这些,还会有傻子这么想啊。”她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微笑道,“那么,告知于我吧,你的愿望,你的渴望,你的毕生所求,却又不得之物。”
她的声音变得凛然而又神圣,仿佛真如下凡的神女一般,我顺着她的话语,不自觉地说出了那个基本不可能实现,一直被我掩藏在心中的愿望——
“我,想如人一样活着。”
“契约成立。”她眯起眼睛,愉悦而快活的笑着。“那么,还请日后多多指教了,我·的·主·人(my master)。”
她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便看到奇异的纹路顺着她的吻在手背上蔓延开来,仿佛一只蝴蝶正在舒展双翅,然而那图案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便又隐没,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于此同时,她忽然将我猛地一扯,令我避开了一次致命的枪击。
我的思绪陡然从那不正常的回路中扯回,愕然地看向枪击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宛若火焰一般在大地和楼房之间燃烧,既然有火焰,那便有阴影,就在纵横于方块般楼宇之间的阴影之中,站着一名少年。
一名以绷带遮住了另一只眼,拿着枪,冷漠地看着我们的少年。
黑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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