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我才不上你的当。等这丫头熟了,你那小妾早已是人老珠黄。”
……
不忍心的人早早散去,留下的都是心肠烂如猪狗的。
女使听不下去,挠了挠耳朵,劝闻人椿:“春娘子,回吧。过会儿主君回来,定是很想见你。”
闻人椿挪不开脚,心头火是越烧越烈,快要烧穿。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以为站在那儿被卖的是自己了。
“三百贯。”她在女使的催促声中开口。
一位女使紧张得甚至扯了扯她的衣袖。
锥帽下的闻人椿却很坚定,目光如炬,绝无悔意。她想到方才铺子里的一只玉镯子,掌柜的说它是御品,价值三百贯而已。
可它的水波哪里婉转得过眼前这位小姑娘。
无人比闻人椿出价更高,这戏总算唱完。
小姑娘的母亲见女儿得了好下场,抹着泪珠子跪谢闻人椿。
闻人椿只觉得心慌,多瞧一眼都不愿。人家膝盖还未撞地,她已经转过身:“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吧,生了个不知反抗的傻女儿。”
她语气淡淡,似秋风拂面。但于她而言,这话已说得十分刻薄,连一旁的女使都惊讶不已。
闻人椿往回府的方向又迈了几步,听见小姑娘碎碎的的步伐也跟着近了。
她只好扭头同小姑娘讲:“你可以继续跟着你爹娘生活。”小姑娘矮她一个脑袋,闻人椿还费力地弯了腰,就蜷了一点点,也是腰酸难忍。
唉,她这身子骨不知遭了什么罪,差得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
小姑娘抿紧了嘴唇不言语,全然没有方才唱词时的灵活,眼睛倒是格外真诚,将闻人椿看了个明明白白。
见她腰酸,还懂事地想伸手扶一把,不过两位女使比小姑娘出手更快。
“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回府?”忍住腰酸,闻人椿撩开了锥帽前的薄纱,好让小姑娘看清自己,而后说道,“可我未必能照顾你。也许你还是要吃苦做工的。”
小姑娘欲说还休,踟蹰不定,眉头皱得像是百足虫。
到底是年纪小了点。罢了,还是留给她的爹娘。
闻人椿笑笑,同她挥手道别。
还没迈开步子,小姑娘开口了:“姐姐,我愿意跟着你。”
她声音清脆,含了点迫切,长了冻疮的手几乎只是贴在闻人椿的罩衫上。她小心翼翼的,不敢用一丁点力气,仿佛闻人椿稍稍不满,抬手就能让她滚开。
不知怎么的,许是为了她的冻疮,许是为了她的卑微,闻人椿忽然落下两行清泪。幸好薄纱已放下,没人会将此事报给她那位夫君听。否则她夫君又要彻夜说些她听不明白又只能听下去的东西。
她想听的,只有她过去的故事。
譬如唱戏,譬如此刻为何心疼。
还未归置好小姑娘,闻人椿便被请到了偏厅,她在路上听霍钰身边的小厮说,今日有贵客云云。闻人椿的心思被小姑娘占去一半,小厮的话勉强听了三分,快到正厅时,她还有闲心去看厅前的那棵古树。
“它比种下时候茂盛好多呀。”
说完,她自己都心惊。明明是不记得,身体又像是什么都记得。
好在小厮也习惯了,只默默记下,留待之后报给霍钰听。
宴已备好,十道都是佛门菜。闻人椿瞧着一桌别致的青寡,倒是喜欢,嘴角不禁弯了弯。
见她来,霍钰亲自去扶她,如之前每一回,闻人椿都是尴尴尬尬,想躲闪又不能躲闪,怕摔了他的拐杖闹笑话。
“大娘子与梨小娘不来吗?”贵人来访,不在正厅入席已是奇怪,此刻又教她一个小娘子作陪,闻人椿看了看身旁的霍钰,实在坐立难安。
霍钰并未答她,将女使盛好的第一碗汤羹递到她手上后,才说:“你不是怨我不说从前的故事吗?这位文大夫便是你从前的好友,你可还有印象?”
闻人椿纵使不记得也要说记得啊。不过她好似真的有些许印象,至少他的面相让她安心。不像今日在街头遇到的那些凹糟人,每句话都能让她胃中翻江倒海,恨不得他们跌入江水被卷走了去。
“听说你方才救了一位小姑娘?”文在津也拿起了汤碗,他舀着汤,家常闲聊般问了一声。
连说话都像春风呢,闻人椿对他印象不错,连忙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嗯,不算救,只是买下了她。”
“若不是你出手,她前途要晦暗多了。”
“可她留在这儿做工,前途亦未必好呀。”说者无心,文在津却颇有深意地抛了个眼色给霍钰。
后者的勺子比人识趣,在碗底应景地敲了一声。
一顿饭,霍钰吃得食不知味。
文在津与闻人椿则相反,聊得兴致盎然,似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最最要紧,闻人椿竟然还吃了文在津夹给她的素东坡!并非霍钰小心眼,这些时日但凡他夹的菜,闻人椿向来是能不吃则不吃,非要他板脸了,她才勉强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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