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她不肯。
几番往来,最后还是霍钰拿过碗,囫囵吃了几口。
“父亲是否仍旧不信你?”许还琼柔柔问道。上天眷顾,要她拥有羊奶般的温情声线。说完,她举起了手,霍钰没有躲,她便继续向前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怎么弄得乱糟糟的,你从前最爱干净了。姑姑看到了该多心疼啊。”
“我还记得我刚来明州那年,你才在先生那儿泼了墨水,在屋中洗了好久才出来,等得我们都饿了。”
“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像你呢?”她说着细水长流的事,流到了闻人椿的心里,成惊涛骇浪。
最后一点点星火湮灭了。
是霍钰的声音将她扯回现实。
“父亲到底为何如此相信大哥!娘落难他不管,娘死了他还要捏造这些来抹黑娘!”平静了太久,霍钰突然发火,他对着棺木,每个字都是吼出去的。任凭许还琼怎样替他顺气都不管用。
“越想越荒唐!他竟然连你是娘和舅舅生的孩子都能相信,明明都验过血脉了啊。这么多年,原来他不曾信过娘,临了还敢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娘,说是娘负了他!还琼,你告诉我,是我记错了吗!他频频纳妾,不顾娘亲生死,只顾自己快活,哪一桩是我记错的!是他负了娘!”
“你别气别气,伤了心肺不好啊。”许还琼连忙抱着他,拉着他的手停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有个小生命跳动着,足以让霍钰不再暴怒。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下来:“他总是觉得有愧于大哥,连死了都要站在大哥的一边。”
“父亲他是年纪大了,又因病痛头脑不好使。你怎么能放在心上呢。”
“他哪里不好使?你可知他竟自己投了惊松木在屋中、又故意买通你的新女使,就是为了嫁祸于你。疯了,他真是跟大哥一样疯。”
“钰哥哥,别想了,只要将你大哥绳之以法,一切就过去了。将来你有我,还有孩子……甚至,还有小椿。我们一家人又可以过平静日子了。”
闻人椿在外头听得一字不落,她还隐隐约约听见了霍钰的一个“嗯”字。
恶心,她甚至恨不得当场将心吐出来,也好过拥有一颗痛到无以复加的。
霍钰同许还琼之间的感情、信任、默契,哪里是她想象中的疏离,简直就是明州城中的模范。
而她呢,是多余的,就像她手中冷掉的这碗观音面。
“主君,大娘子。”大抵是心已经失去了知觉,闻人椿出声的时候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叩了叩门,等许还琼点头才踏过门槛。
“还没睡吗?”霍钰问她。
闻人椿笑笑,搁下那碗观音面,祭在霍老爷的棺木前。而后淡淡发声,直奔主题:“睡不着。白日里老太爷同我说了许多话。”
“他失心疯了。”显然,霍钰不想听。
无碍,闻人椿就是要说。
“老太爷深知霍府的未来全要依赖主君,也知自己教得不够,养得不多,临终之前极为担心。他查到有人觊觎霍府的家业,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可因手脚受限,无法拿出实证,只能以死相谏。无论事实真假,他的所作所为并未偏袒主君的大哥啊。”
那每个字都像是扇在霍钰的脸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捏了捏拳,闭眼道:“出去!”
“偏听则暗啊!”
“闻人椿,你是要为这个不负责任的人说话吗!”
“我只是不想你偏信一方。”
“到底是谁偏信偏听!自从陈隽死了之后,你有好好信过我一回吗!”
她是没有尽信,可他对许还琼的感情摆在眼前,要她如何相信。
两人剑拔弩张,四目相对皆是不肯退让,还是许还琼拦在了中间,她说:“父亲新丧,不愿见到你们大动肝火的。”
“大娘子,你可知老太爷生前最想见到什么?”闻人椿头一回没有仰视许还琼,她不尊不敬,说道,“他希望许家的人都能滚得远远的。”
啪!
余音绕梁。
闻人椿任凭这记耳光落下,疼是疼的,又怎么疼得过心,她都懒得伸手去摸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着要离开了,最后的日子能快乐一时便是一时,留些回忆也是好的。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这步田地。
也好,霍钰这一巴掌,算是打断了她所有藕断丝连的奢望。
这世上,从来只有许还琼才能做他的比肩人。
五日后,系岛的商队要起船锚。
闻人椿正躲在船中某间舱房里,顺着她的眼睛往前看,是抽了枝的杨柳,依依地飘。
怎么船还不动呢。
怎么不动呢。
怎么……
杨柳晃得她心痒痒,她决定避开眼。
但这船还是动不了。未离岸,已有前后两艘小舟包抄过来。
岸上有人接应,喊话道:“桑武士,你们是否走得太匆匆,将我府上的宝贝不小心顺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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