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你以为你很善良是吗?当初没法看着钰儿受人欺凌, 后来又没法由着钟儿受腿疾困扰,所以你要一次次出手相救。可你知道吗,没有你, 他们也不会死的。”
“你认不清自己。区区一个小女使,操心太多, 瞧你得到了什么,搭上的不过是你和你朋友们的贱命。”
霍晖这话, 教人听不出他就是霍钰和霍钟的父亲。两条人命的生死痛苦, 在他眼中都并不关心。
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 闻人椿是贱命, 所以她没法在此刻直直质问他,难道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冷眼旁观的理由吗。
她只是垂着头, 如刚入府时一般乖顺,随便主人家怎么讲。
那拐杖忽然被抬起,闻人椿下意识地躲, 却发现它只在自己的后腰处轻轻碰了一记。
“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要报复的心!”霍晖满是恨铁不成钢, 他甚至急得呛了好几声, 捂着胸口怎么都停不下来。
闻人椿怕极了出事, 就要跑去外头叫人。
“回……回来。”
拐杖拦在了闻人椿的脚尖前, 伴着接连而来的咳嗽。
“您咳得很厉害。”她无奈。这股子有病还不愿意治的脾气, 真是一家子一模一样。
“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霍晖总算缓了过来,就是脸上发了许多虚汗。
闻人椿答不上来。真是可笑, 无论教导自己多少遍独善其身,一到危急关头,她的共情就开始泛滥,好像非救不可。
但人活于世上,不就本该彼此扶持嘛。
天灾已经够多, 为何有人还要造祸。
“老太爷。”她斗胆问道,“难道您不想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吗?”
“一家人?”霍晖似是听到了一个新鲜词,轻笑一声,“那你先同我说说,谁与谁是一家人。”
见闻人椿失声,霍晖又问:“钰儿和钟儿是兄弟,算不算一家人?还琼和钰儿成了婚,算不算一家人?等钰儿娶了你,你和还琼算不算一家人?若是一家人,你能保证将还琼当作你家乡的姐姐一般看待吗?”
屋子里只有炭火烧得噼噼啪啪,那火苗烧到闻人椿的眼前,红得刺眼。
“好,我再问你。你那位系岛朋友,他都舍命给你了,你们算不算一家人。”
“我与陈隽是清白的。”闻人椿总算答了一句。
霍晖道:“你防我倒是滴水不漏。可惜你的警惕用错了地方,我如今是将死之人,只想将从前恩怨了结清楚。不过我如今还差个帮手,你倒是个好人选。”
“小椿的本事,老太爷是知道的,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帮了我,我便是你的靠山。哪怕等我死后许家攻城略地,也不能毫无忌惮。”
闻人椿在应与不应之间徘徊。她若留在霍府,实在需要一个砝码,但霍钰与霍晖父子感情薄弱,弄不好就是此消彼长。
“只要我的恩怨了了,钰儿与我就能解开心结。”霍晖像是知道闻人椿的想法,打消着她的疑虑。
他还胸有成竹地补了一句:“我会帮你查清临安的事情。包括钰儿不能查清的。”
这一句分量不轻,终于换回了闻人椿“尽力而为”四个字。
出了老太爷的院子,闻人椿还没缓过来、想明白,又听见婆子的声音,似是在寻自己。她小跑上前问怎么了,对方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头拖:“椿姑娘,大娘子找你呢。”
瞧,螳螂、黄雀,接二连三。
她怎么避得开。
不如迎上去,来个痛快。
谁想这一迎,正对上许还琼与霍钰在屋中夫妻情深。他应该是前脚才到的,风尘仆仆,许还琼挺着肚子又是给他脱下皮毛袄子,又是为他净手斟茶。她的肚子养得实在好,闻人椿远远地透过门缝去瞧,都觉得圆满极了。
霍钰也喜欢这个肚子,他伸手摸了摸,疲惫辛劳刹那消解。而后他仰头,大抵是在问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吧。闻人椿隔得远,听不清,但两人周遭的温馨柔和还是漫到了她的脚边。
她好不容易才鼓满的士气就像被人从四面八方扎了洞,一眨眼就散个精光。
她想,她从前画地为牢躲在院子中,应当不只是为了避开纷争,也是想要躲开眼前鹣鲽情深的一幕吧。
一旦亲眼所见,她就没法自欺欺人了。
闻人椿默默往后退了些,候在了一个不会让里头人和外头人尴尬的地方。
听说菊儿回了许府,她环顾一圈确实没见着她,甚至连新来的女使、方才的婆子都不见了。偌大院子,枯枝芽、石板凳,样样冰冷刺骨,只有淅沥沥的小雪还算热闹,掉在闻人椿的睫毛上,一眨眼就化了,很快又有下一朵。
闻人椿乐此不疲,眼睛越眨越快,结出一片水晕。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许还琼本想亲自出来教训女使婆子,可一进一出,容易伤风,又被霍钰摁回了椅子上。
他犯了懒,光穿一身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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