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完就把传信的人轰了出去。
消息传到窦贵生耳中时,他伫立屋顶,东向眺望,久久默然。
“小豆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鹿白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窦贵生拉了一把,扶着她颤颤巍巍的身子:“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无用么?”
鹿白心说,合着想不开就是无用了?原本打算在人生巅峰优雅离世的人是谁?要说无用,窦贵生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窦贵生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心里又怎么编排我呢?”
鹿白顾左右而言它:“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叫殿下回京了,估计是皇后娘娘下的旨。”
窦贵生没有她那么乐观:“也可能是九殿下。”
霍皇后叫名义上的儿子回京,这倒是有情可原;可要是九皇子的意思,等待唐王的就不是唐王府,而是刑部大狱,甚至是断头台了。
“殿下也真是可怜……”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小年纪就没爹了。”
窦贵生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字,难得没有吃醋,甚至没想到自己——他爹死了多少年了,早忘了。正想说此处风大,赶紧下去吧,还得好生安抚殿下的情绪,不料手倏地被人握住了。
鹿白不听话的碎发在额前乱飘,毛茸茸的,怪扎眼的,叫人看着就觉得痒。她的声音也四处乱飘,叫人心里直痒:“你比他好多了,你还有我呢。”
窦贵生按住她脑袋上迎风舞蹈的发丝,五指成爪,把她的脸也一并捂上:“该走了。”
鹿白:“……”
鹿白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九皇子心眼极小,比窦贵生的心眼还小。窦贵生生气好歹还骂两句,实在不济再拎出去责罚,他这人文明得很,轻易不会动手。但九皇子却恰恰跟窦贵生相反,面上笑嘻嘻,叫人放松警惕,暗地里却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哦,现在不能叫九皇子了,人家可是新皇了。
照理说,新皇登基,应该经过好一番假模假式的劝进。群臣三请,太子两辞,最后一次,才勉如所请,以江山社稷为借口,痛下决心,登基为帝。
这回没有太子,也没有寻常的三请两辞、惺惺作态。
第一次劝进时,九皇子就迫不及待地想接受,被代相咳嗽一声,尴尬又匆忙地止住了;第二次劝进,九皇子本不该接受,但他却被迫接受了。原因无他,战报来了,国家危亡,必须由皇帝主持大局。
战报一共来了三封。
陈军兵分两路,一路两万人马,从朔北南下;一路五千,从唐州东进,直扑西京。还有一封出乎意料的战报,是从东北的栗赫传来的。栗赫似乎意识到了陈军此次南下的决心,决定趁火打劫。
几个月前的那场交锋已经叫大周失了好几座城,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舌州。
签署和谈决定的是时为九皇子、后来庙号熹宗的章元启。朝臣们不敢直言这是熹宗皇帝的错,只道是陈军狡诈,栗赫无耻,朝中有人里通外敌、卖国求荣。
熹宗皇帝初登龙座,新官上任,势必要点上那么几把火。
第一把火烧了查门戈,罪在守城不力,痛失舌州;第二把火,烧了从前的一大批□□,罪名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被贬黜和杀头的臣子不乏纠察御史,于是朝野一下子安宁了。
章元启就差在脑门写上“我非明君”四个大字了,臣子们风声鹤唳,三缄其口,生怕哪句话说错,勾起新皇不好的记忆,找个由头把他们斩了——皇帝一旦声明自己并非明君,便可肆无忌惮、不受束缚了。
第三把火本该烧到窦贵生头上,但不知为什么,章元启生生憋了回去,转而将怒火对准了宫人。不顺他心意的都被一一清洗,宫中人数霎时少了四五成。
林御史来时,小太监正沉默地擦拭殿外石阶上的血,而新皇正在书房内听曲儿。
他参奏窦贵生的罪名堪称条条属实,章元启却丝毫不理,青着脸读了半晌,扔到一旁的江如身上:“叫你点灯你聋了,一点都看不清!”
说罢抬脚便走。
等人走了,林御史才从胆战心惊的江如手里拿回折子:“江公公,窦贵生呢?”
他准备找人当面对质,由不得皇帝不信。
江如支支吾吾:“兴许……在典刑司,或者司礼监吧。”
宫中人口锐减,正是用人之际,章元启再度启用窦贵生,担任司礼监秉笔。但他却不愿见到窦贵生,来回不到一里的路程,折子还得靠人从中传来传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就像……就像被人捏住了把柄。
得了消息,林御史转头去了司礼监。但窦贵生并不在,他在宫外,在唐王府邸。
唐王住的是七叔公齐王在京中的旧宅。当初谁都没想到将死之人会提前封王,封王之后又匆匆离了京,因此京中没有预备他的宅子,连门口的牌匾都是窦贵生找人现换的。
自然,上头的字是司礼监秉笔、内学堂先生、典刑司掌印、鹿白的对食窦贵生亲笔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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