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城门通过,分开整齐划一的仪仗军,如同墨色的水一般缓缓流走,汇入茫茫白雪之中。
行至不远,马上的人突然回了头。
靳乔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宽檐帽,裹着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大氅,驾着同样雪白的马,与冬季萧索的旷野融为一体。他回眸一笑,目光透过凛冬的寒风,如同一柄带火的缨枪,“咻”地一声钉在鹿白脚边。
“等我。”他双唇微动。
鹿白一愣,下意识追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是在高墙之上,在几十米开外的人群之中。脚下是巨石,是京城,是大周。
她惊醒似的退了回来,在十六皇子疑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十六皇子还要再问,便听一声穿云裂石般的炮鸣,靳乔早已策马扬鞭,在礼炮的白雾中疾驰而去了。
有没有可能,靳乔其实认识她?
这个猜测如同铁锤般落下,在鹿白脑中回忆的冰山霎时砸出一道裂隙,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蔓延。她惴惴不安,连着问了窦贵生好几遍:“你见过他,真没看出什么吗?”
这话的暗示很明显,但她不好意思说。她觉得自己的魅力没那么大,而且就算失忆,人的喜好和潜意识中的反应不会变。她不可能会喜欢靳乔,所以,因此,那么,很可能是靳乔对她的单箭头暗恋。
要是放在往日,窦贵生早该掀起眼皮,甩着嘴唇冷笑了:“想什么呢,是个男人都得对你有意啊?”
现在倒是不敢说她勾引别人了,只说她傻不愣登,没几个人瞧得上她。
但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扯了一下鹿白抓着他的手腕,低声支吾道:“我看他做什么呢……”
答非所问,装傻充愣,又不像是吃醋,鹿白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关靳乔的回忆仍旧封在厚厚的壳里,任她怎么想都没能破茧而出。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太后和太子先后薨逝,德贵妃不明不白地离了宫,龙椅上的人终于如愿以偿,但他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新年将至,宫中也没有任何喜庆的氛围。
鹿白听着顺嫔和十六皇子关于年节的议论,才想起因为这一摊破事,自己已经错过窦贵生的生辰了。从朔北一回京,就该为老太监贺寿的,但是那时他们吵了架,又适逢和谈、下毒,便生生拖到了现在。
顺嫔倚在榻上嗑瓜子:“去年的时候,窦公公整满三十,生辰倒是没怎么过,可年节的时候,圣上赏他好大一尊玉佛,是拉曼国进贡的,连皇后那都没有呢。”
十六皇子拨弄着盘中的瓜子,一颗颗捡出来,一颗颗排好,成了一个“白”字。顺嫔指头在他面前敲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
十六皇子瞥了专心添炭的鹿白一眼,轻声道:“窦公公如今被革职了,咱们就算送礼,也没有名头了。”
捧高踩低的人很多,圣上恢复了窦贵生的典刑司掌印一职,没有没收他的住处,常常叫他随行,也叫他看看折子,却只字不提官复原职,叫他当回窦秉笔的事情。今年巴结他的人数大幅锐减,煊赫一时的窦公公也到了门可罗雀的程度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顺嫔本以为真相大白之后,鹿白的身份又变得唾手可得了,可看儿子的反应,她又觉得悬。
“你与窦公公到底如何了,你就这么一直跟他做对食么?”她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鹿白顿了几秒,扣好火盆的盖子:“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顺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不作声了。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送窦贵生的,鹿白干脆直接问他:“我到底送什么你才满意?”
她还没忘记自己在小库房搜搜捡捡,半天的功夫才找出一副字画,还被老太监嫌弃不够格的经历。
窦贵生批折子的任务不似往日那么重了,手里闲得慌,不知道拿什么挡自己,只能来回来去地搓着指头上的薄茧。
鹿白见他如此反应,忽的来了精神,挤到他身旁:“那我写一幅字送你。我亲自写。”
对了,写写字倒是可以。窦贵生被她提醒,顿时得救似的铺开纸,拎上笔,企图用练字的方式让自己静心。但刚一起势,手就被人攥住了:“我写不好,你教我写。”
凭什么他就得教她?
哦,忘了,因为他是先生呀。
无奈,老太监只得反手握住她,矜持地发话道:“说。”
鹿白:“说什么?”
窦贵生:“写什么。”
鹿白自觉钻到他怀里,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憋着劲儿反问道:“我说了你就写吗,写不出来怎么办?”
窦贵生只当她要写什么生僻字,略带自得地催促她:“你说就是了,我要连字都不会,还怎么当先生?”
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手中的剑换成了笔,蔺山血腥的阴风和令人胆寒的鸟鸣换成了满室暖热的墨香。
人却没有换。鹿白盯着他的下巴:“我爱你。”
窦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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