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三思。”窦贵生意味深长,“当真不与我们一起?”
李乐山注意力已经不在此处了,冲十六皇子草草拱手道:“有二位校尉护卫,殿下定当平安无虞,臣还是放心不下,前去支援。望殿下恕罪。”
其实这话说出口,就已经算是违抗军令,叛变之心昭然若揭了。十六皇子看不懂,没有阻拦,但窦贵生这个明白人竟也没开口。
鹿白和甄秋对视一眼,双腿用力,驾马飞奔而出。窦贵生稍慢半拍,鹿白初时还不解,直到听到身侧“铮”地一声脆响,一根空箭落地,她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放箭!”李乐山大喊一声,转身匆匆离去,前往的方向压根不是城东大门,而是城北的游湖,鲜少有人知道那处是蔺城运粮的小门。在那儿,埋伏已久的陈军正等待城中的内应现身。
李乐山本可以让十六皇子死在都护府,那儿有安排好的死士,可以嫁祸给杨信,一箭双雕。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陈军的信号已经催了三次。
鹿白飞快转头,身后早已布好了陷阱,不等她转过身,箭雨飞扑而来的画面就先于张弓的声音,闯入她紧缩的瞳孔。于她而言,那一刻的画面如同静止的默片,静止得令人头皮发麻。
“呵!”前头的校尉低骂一声,与同伴迅速交换了意见。他们像是说的栗赫语,鹿白一句都没听懂,不过看这险些中箭的样子,他们对此也毫不知情。
箭雨很快停歇,追兵赶了上来。甄秋为十六皇子挡了一箭,正中左肩,此时后背已是一片鲜红。
“带督军走,去高盘寺。”窦贵生吩咐道。寺中住持是杨信的亲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出了家,如今当和尚当得有滋有味。
他的声音在杂乱的马蹄声中并不明显,甚至柔和得有些怯弱了,像是风吹草地后现出的一朵娇花,有点颤,有点软。但鹿白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安心过。
从没有。
“是!”两名校尉勒住马,护着甄秋和十六皇子飞快朝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不幸之中总有那么一点万幸,一人抬手时,露出手背一片青紫的胎记,窦贵生这才认出来,此人正是卢乌。这下放心了。
鹿白纠结片刻,停住了马。窦贵生皱眉:“还不走?”
“保护玉印。”鹿白答得正气凛然。
“你保护个屁!”窦贵生真生气了,翘着脚踢了她的马一下,完后才想起自己有马鞭,又立马补了一鞭。
“那你自己怎么办呀?”鹿白赶紧勒马,跑出几步又想调头。但马已经迷惑了,待在原地不肯动弹。
“你找死呢!”窦贵生追上去又扑了一下,但马死活就是不肯走。
鹿白哭丧着脸:“我死了也是你害的,都怪你瞎抽!”
追兵没有举火把,只有头盔和双眼发着莹莹白光,坟地磷火般倏然围拢。窦贵生无可奈何,冲她伸出手,咬牙切齿道:“快!”
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吝啬得叫人品不出一丝一毫别的意思。
“哎。”鹿白麻溜儿地爬了过去,坐在窦贵生身前,自觉地替他挥了下马鞭,“驾!”
马儿跑出许久,窦贵生才在她头顶缓缓开口:“现在就看玉印和督军哪个重要了……”
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到鹿白以为他是在说什么生死相随的诺言。嗨呀,操这心干什么,总之跟她无关。
人的情感都是跟嗅觉联系在一起的,窦贵生说这话时,鹿白还不肯相信。但直到许多年后,回忆起他们的过去,这一段记忆尤为清晰地为老太监的歪理提供了佐证。
那时她明明很生气,因为他心狠手辣,总想要她的命;因为他阴晴不定,总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除此之外呢?
我亲爱的鹿白,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呢?在鹿白的想象中,窦贵生如此问她。
鹿白在想象中如此作答——
在很久以前,在马上,在夜风中,在一条朔北的街上,在你的一声闷哼之后,在鼻尖满是新鲜、热烈、虞美人般的血腥味的时候。
神秘,质朴,总是先人一步,总是不合时宜。这大概就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两更,评论有红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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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督军还是玉印?
玉印。
但玉印在谁手上, 内奸怎么会知道?追兵兵分两路,散入城内, 很快便失去了猎物的踪迹。两名校尉是杨信的人, 对蔺城了如指掌, 但窦贵生……
“咱们去哪儿?”鹿白问窦贵生。他似乎对地形很熟, 虽然有两次差点走错,但很快便找回了方向。
若隐若现的星空和弯弯绕绕的路线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全心全意信赖身后的人。他是掌舵的船长, 正载着她横渡风暴肆虐的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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