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浪呢!
他咧嘴笑了,又像是哭。
想着想着,他眼前出现了幻觉。他见到帐帘掀开了,一个惹人厌的傻子钻了进来。
“先生……你怎么了?”她还没明白状况。
“我要死了。”窦贵生平静地从幻想中的人身上挪开视线,开始满口扯胡话,“明天我就死了,你给我哭坟去吗?”
“啊?!”她吓了一跳,“你是染了风寒,还是晚上吃坏了东西啊?小苏公公不跟我说,就说你不肯叫太医,让我过来。要不,要不我……”
她语气中的焦急不似作假,窦贵生愣了片刻,忽的清醒。这人真来了!
他慌乱地挺直腰杆,视线飞快挪到了一旁。
一瞬间,鹿白全都明白了。
直觉告诉她,直觉对了。被拉皮条的双方不可能只有一方中招。
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苏福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冰冷湿润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抬脚向床边迈去,脚步停在窦贵生面前,帕子却被甩手扔到一旁。
鹿白灵巧地爬到床上,把窦贵生挤到里头。
“先生,”她握住他的手,凑在他耳边道,“我都知道了。”
窦贵生避无可避,身子在耳畔的气流中瘫软了,像是提前体会了一回年老瘫痪的感觉。除此之外,脸还很红。如果点了灯,鹿白就能瞧出来,他脸上的红晕绝不仅是一两杯有毒的酒造成的。
“有什么药效?头晕吗,手抖吗,浑身无力吗?”鹿白半是关切,半是好奇,什么药对太监也有用啊!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那个吗。她忍住了没问。
窦贵生被她气笑了,哑着嗓子道:“身上一股臭味,离我远点。”
鹿白闻言低头嗅了嗅:“早就散了啊……”
窦贵生喉中发出一个咳痰似的冷笑,听着怪恶心的。鹿白皱眉,没头没脑道:“怎么被你吃了?”
“不都是你害的。”窦贵生强撑着翻过身,甩给她一个后背,恨恨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鹿白轻轻晃了晃他的肩。明明那肩膀比太子的结实,但她就是不敢使劲,怕一不小心就把这玻璃人的玻璃心晃碎了。
“我错啦,”鹿白绕过肩膀,强行跟他面对面,“先生,我真错了。”
她把瓷瓶塞到窦贵生手里,攥着他的指头好几秒,才让他牢牢握住:“提神醒脑的,太医署给十六殿下开的方子。味道有点冲,你先含一颗,别咽。”
“什么好玩意儿呢……”窦贵生用鹿白听不清的声音抱怨了一句,挑了两颗含到嘴里。那么难吃的东西入了口,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鹿白怀疑他压根没吃,掰开他的嘴,非要检查一遍。
窦贵生被潮水吞没的思绪时不时冒出头,剧烈地挣扎一息,扑腾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蠢货,也不看是谁的脸就乱摸。
静静坐了片刻,鹿白突然真诚发问:“先生,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离他一个指头的距离都不到。窦贵生看帐篷尖尖的圆顶,看桌上的茶杯,看被子上的水渍,就是不看她。
“到底是不是啊?”鹿白着急了,动手扯他的袖子。她执意要知道这个跟直觉截然相反的结果是不是错的。
窦贵生还是那个盛气凌人的答案:“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然而情势所迫,底气全无。
鹿白:“……”
一会儿喜欢谢嫔,一会儿又喜欢她,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又拒绝,老太监的心思真难懂!纠结片刻,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先生,”她突然光芒大作的眼神吓了对方一跳,“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如果不确定一个人是否喜欢你,那便亲他一下。不过不确定你是否喜欢一个人,那便再亲他一下。鹿白脑中仿佛有人吹着喇叭,拉着横幅,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地为她喝彩:鹿女史真是落实行动的标兵,践行真理的先锋!
窦贵生终于抬起了眼皮。睫毛轻颤,一片阴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袭击了他。
人的记忆通常都跟嗅觉联系在一起,情感尤甚。热恋是玫瑰味,成亲是红烛味,分手是酒味,敬仰是墨汁味,哀痛是白菊味,恐惧是血锈味。
可鹿白吻他时,窦贵生半点味道都没闻到。她身上干干净净,像一团秋季傍晚水塘上方升起的雾气,倏地飘过,倏地散入黑夜,倏地消失。一丝味道都不留,一丝痕迹都不剩。
窦贵生突然有点心慌。他会不会有一天忘了她,连同她的味道一起遗落在孤独岁月的残影里?在可以望见的未来中,她会不会像一团水雾一样离开他?
四片唇瓣相贴。比相贴再进一步时,鹿白吃了一嘴醒脑丸。
肩上猛地被人推了一把,鹿白仰面摔在床上。窦贵生“呸呸”两下吐了药丸,百米冲刺似的跑了出去。
鹿白只觉得莫名其妙,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懊悔地长叹一声:“我还没谢他呢!”
方法蠢了点,结果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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