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出门,寂听重新坐回茶几前,看了眼餐盒里沾着孜然和红面辣椒的油滋滋羊排,却没了刚刚那股馋劲。
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比较香。
寂听叹了口气,把餐盒收好,准备等着江阔夜里回来再说。
旁边的手机再次响铃,来电人还是陈旭星,寂听接起:“又怎么了,大少爷。”
“半个小时,我去你家接你。”
电话里有鸣笛声,听得出陈旭星正在开车,但这关键是寂听根本不在家,也已经好多天没回那边去了。
她一直没跟陈旭星说,就是怕他转头告诉寂敏。她目前认为,自己和江阔的事还没必要让她妈知道。
“你干嘛?我不在家,我还在加班。”寂听随口胡诌。
“那我掉个头,现在车多,过去那边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陈旭星此时倒好脾气。
寂听闻言,松了口气。
江阔的住处离警队挺近的,距离她上班的地方也算折中,打车要不了二十分钟,她就不怕陈旭星真往这边赶,“找我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听阿姨说你这阵子忙,我不得带你出来放松放松,省得到时候我去了英国,你再打电话过来给我诉苦,远水可解不了近火。”
陈旭星说话口气特傲娇,明明是他主动邀约,听起来却像是为寂听做了多大牺牲。
其实寂听今天刚无事一身轻,只想吃饱了在家睡觉,压根懒得去玩。原想推拒,她又听陈旭星话语间是又要往国外跑的意思,那若这次不见,下次再见也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这阵子总是抽空去陪伴寂敏。
“算了,你别来回跑了,就说去哪吧,我直接去找你。”寂听捏着手机起身去卧室找衣服。
*
江阔赶到大队的时候,不少队员正在大院集合。他们穿着统一正式的黑蓝警服,佩戴同系圆帽,四五辆晃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靠在旁,冷光耀到每个人脸上,照出他们眉眼处的冷峻与肃穆。
“江队,来了。”文庆这边刚核对完今晚出动的警员名单,抬头就瞧见江阔熄灭了大灯的黑色越野车。
“是接到举报,还是线人消息?”江阔从车上下来,看着自发分散去几个警车的队员,大跨步走向正与他迎面过来的文庆。
“九点多接到群众举报说今晚江岸区某酒吧有毒品交易,但不肯说具体哪个场子,还不等我们再问,电话就被掐了。我说等你来了再商量对策,但这事不知道怎么捅市局去了,那边直接下令全区突查。”文庆说话时明显带着气。
江阔也听得抿紧了唇。
文庆瞧江阔脸色不好,叹了口气,看左右没人,才凑到江阔耳边低语,“我看就是市局有人提前收到消息,才特意让我们搞得这么阵势,大张旗鼓成这样还能突个毛?该跑的都早跑了。”
江阔刚过来一瞧见这场面,心里也多少有个底了,他能看得出照这样搞,今晚八成得扑空。
突查的阵仗太大,都摆到明面上了,那不就是换个样子给人通风报信。
警察兴师动众地去给罪犯送出路,简直可笑。
江阔心里一阵烦躁,眉敛得死紧,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换警服的文庆,“你跟我车,咱俩去HAM。”
HAM club是江城去年年底新开的一家夜店,就在江边,物价奇高却夜夜爆满,散台卡座都一位难求,绝对当的上江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但HAM地处江岸区和江北区交界线上,在到底隶属哪个区队管辖上容易有掰扯,生是非,毕竟夜店肥水多,谁见肥肉不想咬一口,所以江阔从不去揽那边的活,也不许队里人过去打着旗号耀武扬威。
大少爷自持清高,必然不会为了点他压根瞧不上眼、也拿不上台面的灰色权欲跟别的区队同僚起冲突。
所以HAM club江阔之前从未查过,全当它是江北区刑侦队归管,但今夜,他头一个就必须查它。
捻出隆二这条线的唯一可能,今夜全在它身上。
“就咱俩便衣去啊?江队,不是我怕事啊,关键是咱俩这样根本进不去啊,你是不知道,天天蹲门口等位儿的,半夜叁点还是大长队。”文庆只当江阔平日不涉足这种声色场,不明白其中规矩。
“进得去。”江阔转身朝越野车走,上车前先拨通了霍睿的电话。
*
HAM club 二楼卡座。
“寂听,怎么样,开心不?”陈旭星凑到寂听耳边问。
但夜店音乐太吵,寂听只觉得自己耳蜗里头被音浪震得直嗡嗡,根本没听清楚陈旭星说的是什么。
“什么?”她冲陈旭星喊。
“我说,那俩舞跳得不错。”陈旭星扬手指向二楼围栏外,远处漫天撒金纸的表演场上,两个腿缠红绸遥相对挂半空中偏偏起舞的半裸女人。
寂听眯着眼睛看,炫酷的暗闪灯光秀刺得她看那两个隐在红雾中的女人以及楼下弹簧站台上摇头蹦迪嘶吼的年轻男女们都不太真切。
场子太大,人太多,地方也太闹,嗨得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懵。
陈旭星像是明白她,伸手递过来一杯Remy Martin,寂听接过来直接仰头干了,辛辣的味道顺着食管一路淌进胃,火烧火燎。
配着酒精再听满场喧闹音乐,还真就没那么嘈杂不堪了。
有点上头。
寂听伸手捏了牙水果盘里的西瓜,搅散口腔里的酒气,“屁大的孩子不学好,你就整天拿着家里的钱跑这儿来充大爷。”
“你就说好不好玩,还想得起来你天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是什么屁事不。”陈旭星轻嗤。
寂听瞥他一眼,站起身,拍拍修身裙子上根本没起的褶,“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跟你朋友们好好玩。”
“不行。”陈旭星拉着她的手腕也站起来,“这儿什么地儿你不知道啊,今天你敢穿成这样出来,那你去哪都必须喊我跟着。”
穿成这样?
寂听低头看看自己的修身黑裙和细长高跟,来夜店不穿这样,难道要她穿裤衩背心?
“行行行。”寂听不甚在意,抬手胡乱撸了一把陈旭星的头发,“走吧,亲弟弟,我要上厕所。”
陈旭星没反驳,直接拉着寂听的手腕往洗手间走。
一桌被陈旭星喊来喝酒热场凑人数的朋友们听不见寂听和陈旭星都在那边说什么,但瞧寂听像撸狗一样摸陈小少爷的头,陈小少爷还乖的跟什么样,他们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其中一人直接惊得掉了手上的骰子,直直盯向他俩,等连背影都瞧不见了,他才出神地拿手肘捣捣旁边的人,问,“那女人是谁?”
*
霍睿从小吊儿郎当,大事不干,吃喝散财的本事却绝对能在国内一众二世祖里排上名号。他回国没几天就到处浪,最后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玩到江城,被江阔捆了丢给霍家老爷子,这才被迫消停一阵子。
在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霍睿收敛不少,挨着年后才算得了赦令,又开始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日子,但可惜散财童子被老爷子捏着命脉,左右浪不出京市去。
好在他没真记恨江阔,还在江阔开口时,大大方方应承帮他忙。
的确,多亏了霍家这小浪荡子,江阔才顺顺利利越过长街排队的男男女女,直接被人带进了HAM。
说来也巧,就在那人带江阔和文庆往霍睿给他们安排的vip包厢走时,江阔眼尖地瞥见在长廊深头的无人拐角处,鬼祟交易的两个年轻男人。
他给文庆使了个眼色,直接过去铐了人。
带路的人直觉要出事,却又忌惮霍睿,不敢声张,低着头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直接把他们带到临近包厢就开路溜了。
江阔把手上两个反铐的罪犯一前一后推进包厢后,直接站门口拨通电话喊队里人过来清场。
“诶哟,操,赵文凯?”在包厢里拧开还算亮的那档灯、看守嫌犯的文庆,惊异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旧相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会子也不用想着怎么对付张建一和隆二了,冤家亲自来栽他们手里了。
毒品交易,不管是买是卖,全够赵文凯进去喝一壶的了。
被唤名字的赵文凯靠墙蹲在角落,不知是毒瘾犯了还是被吓得,抬头看文庆时一直不停哆嗦个身子。
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江阔进来。
“江队,瞧瞧,这货是谁?”文庆忍不住发笑,喜形于色。
江阔眸光沉静,视线扫过去,不算亮眼的光让他对那人多看两眼,是在分辨。
“忘了你还没见过他本人。”文庆耸肩,朝那俩靠墙一站一蹲的人走,后站定于蹲墙角那人面前,冲江阔点点下巴示意,扭回头哼笑,“赵文凯,刚从拘留所出来就又不安分,你想当我们队里熟客的心太热切了,我都不好不成全你。”
文庆此时说话没个调性,跟他上回在讯问室严审赵文凯时完全两个样子。
赵文凯倒是跟上回一样,惶恐不敢言语。
没多会,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不少人往外涌的声音。江阔听得出,是队里人来了,在逐一包厢清场。
他拉开门出去,喊来正往这边走的警员,让他们进来把那俩人带回队里。
“大获全胜,江队牛逼!”文庆嘻嘻哈哈抬手肘搭上江阔肩膀。
江阔拨开他的胳膊,跟着一队警员往外走,出包厢长廊后,发现外头仍是热热闹闹一片,并没有要闭店的迹象。
“队长,他们这儿经理不配合,DJ台我们上不去,场子里音乐声太大,说什么都听不清,怎么办?”一个穿制服的警员跑来江阔身边,扯子嗓子报告。
他身上的警服在夜场里倒是显眼,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但这地儿疯魔气氛太浓烈,场子根本冷不下来,路人也就该干啥干啥,有怕出事的便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远远旁观。
江阔顺着警员指过去的方向,望见了场子一侧拔地高起半空的DJ台,下面地面铺着一台阶高的大片弹簧地台,形形色色的男女全挤在上头,随音律和弹簧起伏摆动,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光忽闪变化,从上往下撒他们身上,彩色的人影魔幻又现实。
警员见江阔迟迟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如何控场,扭脸去看,却发现他正蹙眉紧紧盯着地台上的某个蹦迪的女人。
隔得有点远,警员分辨不出那是谁。
但江阔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个穿着黑吊带裙、画着艳丽浓妆蹦哒在地台中央,被一圈男人团团围着的女人,不是说好在家脱光等他的寂听,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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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快跑!
群魔乱舞的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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