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嗤笑一声:“都长着眼睛呢,看出来的不止我一个。”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越关注她,盯着她的眼睛越多。再说,那女子定亲了吧?”
叶昭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男人嘿嘿笑道:“好小子,一人单挑恶人谷,有点能耐。你这墙角不好挖。”
叶昭这会儿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说白承桐好,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拈酸吃醋。“又不是单挑了什么重要人物,几个盗匪罢了,谁不会似的。你窝在这儿久不动手了是吧,见打几个毛贼也了不起了,什么毛病。”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带千锋刀出门?她好像认识你,或者认得千锋刀。”
这男人自然就是谷不谷,当然,叶城的人只知道他叫张铁匠。听到叶昭这话,谷不谷表情里微微带上一丝骄傲:“她认识个屁,老子来叶城她还不认字呢。”
叶昭没理会他的得意,紧盯着他道:“你带千锋去做什么?谁来了叶城?”
“谁也没来。”谷不谷神色一黯,转头又去摆弄打铁工具。
“千锋是我做的第十一柄刀,也是我生平做的最好的一柄。我来叶城二十年,千锋藏鞘二十年,那天我拿出来擦拭,发现刀鞘跟刀柄接口处已经有锈了。”
刀上的锈又何尝不是心上的锈。谷不谷脸上浮现出一种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声音里有种像嘲讽又像哀悼的腔调:“神兵利刃……神兵利刃,不见于世算什么神兵利刃,破铜烂铁也比它强。我那天就是想让它见见风,见见太阳。”
一代恶人谷枭雄如今落魄如斯,叶昭瞧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正待安慰,只听外面清脆地响起三声梆子响,铛铛铛——
黑市的重头戏开始了。
却说沈归雪在巷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跨了进去。别人闯阵靠艺高人胆大,她全凭两条跑得快的腿。这黑市跟她以为的集市都不一样,既没有那种摩肩接踵的商贩和顾客,也没有她想象的那种俩人鬼鬼祟祟蹲在一处,手指揣在袖子里摸价格的景象。暗巷还是那几条暗巷,一幢幢低矮的房子亮起灯来,像一个个灯笼。人们从这个小房子钻出来,又钻进那个小房子里,行色匆匆,不在巷中做停留。
沈归雪想了想,便钻进了左手第一间屋子中。
一进去她就有点后悔,这间屋子是个赌坊。
赌坊没什么稀奇,但她一进去,一屋子人马上安静下来扭头看她,吓得沈归雪跨进去的脚又出来半个,结结巴巴地问:“干……干吗?”
没人理她,只安静了一瞬,人们便又都漠然地转过去下注。这情景似曾相识,像极了洛阳城的地下赌坊,防着抓赌的衙门公差时,也是这幅样子。
“难道叶城还有人手管这档事?”她暗自摇了摇头。
黑市(2)
凑近赌桌,沈归雪才发现 ,这赌局跟她平常所见的也不太一样。
坐庄的是个戴斗笠的女人,全身上下只有手露在外面,拿起一摞筹码,一点一点地磕着赌桌。那手好像是象牙雕琢一般,洁白无瑕,她手边堆了一堆赢过来的东西,金银珠宝不算什么,里面还有一套鲛绫纱衣,一双碧蚕丝手套,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剑匣。
鲛绫纱衣是上好的护甲,别看轻软如绫罗,一般刀剑都穿不透;碧蚕丝则是难得的防毒之物,也不怕烧,戴上碧蚕丝手套,手取毒物可毫无顾虑——当然,口呼鼻吸吸进去毒气是另说。照这个规格,想来那剑匣里也是个了不起的名兵器。坐在庄家对面的则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手里已没了筹码,仍不愿离开。
他突然伸手向袖子里一摸,周围人惊呼,只见他捏出一条手指粗的青药子蛇来,那蛇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上赌桌,还在打着瞌睡,懒懒地摇头摆尾。
沈归雪立马头皮一炸,悄悄后退两步。
“再来。”那男人低声道。
那男人选的是最简单的赌法,开大小。围观的人兴奋起来,一连串地喊:大!大!大!沈归雪抬头看了一眼桌边的牌子,连开六把小,把把庄家赢,也难怪围观的人都在喊“大”。
但不知怎的,直觉偏在这时涌上心头,沈归雪夹在人群里,弱弱地喊了声“小!”
偏偏是这声“小”,就被男人听了去。他回头看向沈归雪,“你说什么?”
沈归雪就不敢说话了。
赌大小点这种事,只要不出老千,就是个撞大运的事儿。她看了周围一圈人,感觉都不像是好相与的,应该没人敢出老千。从一踏进暗巷开始,她谨慎地提醒自己闭嘴,但直觉就是这么好死不死地冒出来,她看了看门口,盘算着,万一这赌红了眼的男人等下输了,拿自己出气时,赶紧找条退路就跑。
那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小。”
“买定离手。”那女人说,声音悦耳却无丝毫感情,“开。”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谁也没想到,这一把居然真的是“小”,那男人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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