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时候邻居家里盖房子,有一只母猫从烟囱里爬进来,生了一窝小猫之后又走了,后来她陆陆续续把小猫都叼走,只剩下一只不管了。邻居把小猫放在路边,李可有时候会喂它。它也认识李可,平常会跟过来抓裤脚蹭蹭拱拱的。但是有一次它的腿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道口子,受伤了,自己回窝里舔伤口,怎么都不让李可靠近。”
阮奕顿了顿,继续说:“其实那时候有很多次,我看着你,都在想,你这么聪明,这么耀眼,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我没有问过你,但是后来你跟我提了你家里的事,我就知道答案了。”
“当时我就在心里决定,我要把你……当成宝贝。”
“不管在别人眼里你是什么,在我这儿,你就是我的宝贝。我想好好地照顾你,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人心里缺了个口子其实是很难受的。就算他自己习惯了,麻木了,没感觉了,但缺的那个口子永远在那儿。我希望能有一天,你在我面前想说疼就说疼,想任性就任性。什么都不会害怕,什么都不用顾忌。”
不像那只小猫,永远防备着,抵触着,藏着掖着自己的伤口,独自舔舐疗愈。
阮奕抬起头看着顶灯。一圈一圈的光晕在他的瞳孔里扩散,像涟漪起伏。
他轻轻地说,“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陆炳辰嘴唇颤抖,眼忽然就湿了。
他想起燕山那一夜瓢泼大雨,他抱着分手的念头给阮奕打了电话。但是第二天醒过来,手机上忽然多了十几通未接电话和一个位置信息。
他找过去,看见阮奕脸色苍白,强撑着靠在窗边。看到他的第一眼,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终于放松下来的安心,和淡淡的疲惫又温柔的笑容。
黑色长毛的猫头鹰玩偶。他随口一提,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面前的蛋糕。每一次遇到事,烦心了,恼怒了,难受了。他若无其事,丝毫不形于色,阮奕却只一眼就能懂得。
有多少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就在那些温柔和纵容里,被他轻描淡写享受过,又忽视了呢?
“阮奕,我……”
阮奕笑了笑,止住他:“让我说完吧。”
“你开始跟我在一起,压根没打算认真。”他看着陆炳辰的眼睛,“没想到我早就知道了吧?”
陆炳辰僵住了,地闪了一下。
“我知道,但我还是跟你在一起了,因为我很心疼你。是不是挺可笑的。”阮奕轻轻笑了一声,“但我真的想好好爱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太习惯别人对你的好,但又缺少真正的爱,所以不知道怎么爱别人,才会表现得那么冷酷,那么残忍。如果换成其他人,那些被你的外表,家世能力,还有你表现出来的性格所吸引的人,如果看清楚了这个,可能不一定会接受。当然,我确实没想到你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阮意浓,要是知道,我肯定会离你远远的。”
陆炳辰慌乱地抓住他:“对不起。”
阮奕把手缓慢却坚决地从他掌心抽出来。
陆炳辰感受到了一寸一寸令他心惊肉跳的空虚。
阮奕说:“那时候我接受你,因为我还年轻,还有勇气去赌一把。你一直说我没跟你谈过以前的事,现在我说了,你明白了吗?”
陆炳辰听懂了。他恨自己在那一瞬间就听懂了。
灭顶的恐惧绞紧了他的喉咙,他失了声,拼命地摇头,用尽全力和接下来要听到的话对抗。
阮奕垂下眼,站起身。
他继续把话说完:“我之前跟你说已经太晚了,我们不可能了,不是因为我还在为上辈子那些事生气,而是——”
“阮奕,求求你。”陆炳辰双眼一片血红,痛苦得瞳孔都仿佛要撕裂,惨然凝视着他。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阮奕不说下面的话。
“——而是,”阮奕继续说,“我已经没有那种看清你,还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勇气了。”
陆炳辰怔怔望着他。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这是第一次他几乎没有意识地流泪。直到眼睛花了,怎么都揉抹不清楚,才发现已经满手满脸的湿痕,连指缝都在往下滴着水珠。
一滴泪打在阮奕的手背上。
到了这一刻,他居然还是会感到心痛。阮奕收回手,掩去手指那一下轻得几乎看不出来的颤动。
“我错了,我错了阮奕,我知道我错哪儿了,错了多少,错得多厉害。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你不能——”陆炳辰几乎说不出话,他只能空洞地一遍又一遍地嘶吼重复,“你不能,你不能!”
就像吊在悬崖上的人,手里攥的那个救命的绳索被人一点一点抽离。
绝望得让人心碎。
阮奕感觉眼珠想像一只手攥住了,摧心剖肝的苦涩溢上来,他在变得模糊的视线里缓缓扫过这间充满着他和陆炳辰无数回忆的屋子,还有那个他不能更熟悉的人影。
他哑声说:“陆炳辰,放手吧。这不是你道歉,说对不起,你补偿就能挽回的东西。我也真希望我没有经历过这些,希望我在年少轻狂最有勇气的时候赌的那场冒险能有个好结果。这一生,往后的每一天,或者再重来一次,重来一千次一万次也都一样——人活再多回,也只能做那一次少年。”
“我最勇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说爱我,没用了。太晚了。你知道吗。”
别撩了,有被冒犯_分节阅读_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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