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里什么东西坏了?”
前几次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分别是保险丝断了、煤气用光了和电视机冒雪花点。他还记得。
刘叔那个时候真的很像一只万能的机器猫,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讨好我妈,但这并不妨碍我跟着受益。
“你能来给我开一下家长会吗?”我看一眼老师,补充,“就一小会儿,老师说要跟我家里人聊一聊…… ”
其实我不太乖,这个聊一聊指不定要聊多久。
没抱太大期望,左不过被老师提着耳朵骂一骂,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早就习惯了。给刘叔打电话也不过是想证明我没有撒谎。
你看,真的没什么人管我,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他们。我不怕被骂的,我不是那种因为害怕就会撒谎的小孩子。
但是刘叔那天竟然来了,风尘仆仆地,穿一身有些皱的西装,开个黑色轿车。一边擦着汗一边跟老师说抱歉。
在他们开小型家长会的时候,就我蹲在校门口的电线杆子下面,数地上的蚂蚁,蚂蚁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天色都暗下去,最后连保洁阿姨都下班。
刘叔才出来。
不知道老师跟他讲了什么,他看起来不大高兴,不过他天生就是一副眉毛往下倒的不高兴的长相,除了我妈,世界上没有多少能让他高兴的事情。
因此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问,“都讲完了吗?”
想站起来,腿又麻了。
“嗯。”他过来帮我提书包,我勉强站起来,跺了跺脚。
“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等一下吧,我脚麻了,缓一缓。”我开始换一边的腿跺。
他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
刘叔可真讨厌,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小孩子面前不能抽烟这件事,经常肆无忌惮地在我勉强吞云吐雾,这导致我第一次抽烟的时候闻到烟味,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他那张烂倭瓜一样讨厌的脸。
为了避免以后变成他那副丑样子,我有意识地不让自己染上烟瘾,毕竟变丑可真是太可怕了。
等他抽完烟,我们坐上车,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汉堡。
本来以为他会骂我,吃些什么垃圾玩意儿,但是那天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沉默着往快餐店开。那个时候,我们那个落后的小镇,没有几家正宗的快餐厅,因此刘叔开车去了很远的一个比较繁华的市区。
我们坐在玻璃橱窗边,点了个家庭套餐。我一边吃一边玩着套餐里赠送的小玩具。
“喻舟,”刘叔问我,“你想让我当你的爸爸吗?”
我把生菜叶子挑出来,头也不抬,“我考虑一下再回答你。”
好像他就是从那天开始讨厌我的。
刘叔嗤笑一声,“记得,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怎么哄都没用。”
你怎么知道没用?我想这么怼他一句,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身后传来小崽子的一声大吼,“小鱼!”
看看时候也该走了,我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
“那个时候我说要考虑一下,”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叔,说,“现在我考虑好了,可以回答你。”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可以做我妈妈的丈夫、做我哥哥的继父,但是你不要和我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我很讨厌你。”
我摆摆手,“走了。”
身后传来刘叔愤怒的低吼:“喻舟!”
“你知不知道!刘悦本来都已经怀孕了!”
所以呢,你也说是本来,况且,她刘悦又不是我老婆。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目不斜视地走到儿童又累去,周念鱼看到我,跳出海洋球池,一下子扑进我怀里,仰起头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献爱心去了。”
他似懂非懂,说,“我也可以献爱心。”
“你的爱心太宝贵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
我牵着他的手往出走,他说,“可是爸爸说人人平等。”
“有道理。”
我们站在餐厅外,隔着玻璃墙,看里面那个倔强的老头子的身影。
他看到我们,先是露出愤怒的神情——大概是对我的。紧接着是一瞬的茫然。
我捉着周念鱼的手跟他挥了挥,周念鱼很听话地大喊,“再见!”
“他是谁啊?”
“一个老爷爷。”
“他是你的爷爷吗?”
“不是。”
“哦,那我们为什么要理他?”
“你刚刚不是说要献爱心吗?”
“给不认识的老爷爷挥手就是献爱心吗?”
“差不多。”
于是一路上,他都像个雨刷器一样,竭力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挥手。
过了一会儿,他扯一扯我的袖子,小声说,“献爱心好累,我不要献爱心了。”
“挺好。”我说,“反正我就不是个有爱心的人。”
快到回家的一个街口,遇到一个卖气球的小贩走过,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人也不多,他生意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我看周念鱼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就给他买了一只蓝色的气球。
气球里充了氢气,飘飘悠悠地悬浮在半空,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就像是一朵独属于他的云。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突然有些发晕。
如果可以,我也想到天上去。
片刻的晕眩后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往后退了退。
突然听到周念鱼大声地喊,“爸爸!”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马路对面的栏杆外,一个气喘吁吁正赶来的的周沿江。
我试着勾起嘴角,对他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喂,腿还没好利索呢,到处乱跑什么?”
他气急败坏回我一句,“你又乱跑什么?”
漂浮的蓝色气球随着微风轻轻地扫过我的头顶,我躲了一下,笑着说,“带儿子出来玩啊。”
他愣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凝噎在喉口。
好半天才说一句,“……?又不是你生的。”
是啊,既没生又没养,算什么我的孩子。
我摸了一摸周念鱼的头,看红绿灯已经跳到了绿灯的位置,在他后颈轻轻地推了一把,“过去,去找你爸爸。”
他懵懂地看我一眼,下意识地往那边去。
然后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我,“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你得一个人往前走啊。”
“但、但是……?”他犹犹豫豫地又往回走,向我跑过来,“……?但是我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
真奇怪,绿灯明明还没有变红,为什么我会听到汽车轮胎急刹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音?真奇怪,为什么上一秒我还在路边微笑,下一秒却已经冲到了马路中央?
真奇怪……?啊,红色的血覆盖在视网膜上,我知道了,是红灯。
红灯在此时亮起来了。
我听到一阵混乱的声音像是潮水覆盖过我的耳朵又顷刻间全部退去。
我听到我儿子在哭。
真不好意思啊,小崽子,不该让你看到这种画面的,可是我实在是脑子有点晕,保护了你,就很难再顾忌到自己。
眼皮上是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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