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阿爹把过几次脉,都没能察觉他病情的严重,若是早半年确诊,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察觉到她的自责,明承远倒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宽慰她,道:“这种病症本就难以察觉,不发则已,一发便如大厦将倾,回天无力,琬儿不必自责。只是……爹对不住你,你用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也只换来爹残喘一年。”
寒夜的雨水不断,那雨落在明琬心里,湿湿黏黏的一片。她哭得鼻子微红,染着药香的手轻轻拢住明承远枯瘦干黄的手指,哽咽着恳求:“阿爹,你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若没了你,我一个人怎么办?”
九月初的某夜,明承远病危。
冷风敲打着窗扇,明承远尚有一口气在,浑浊的眼睛艰难转动,看了哭红了眼的女儿许久,再慢慢地、慢慢地越过明琬的肩,将视线定格在轮椅中沉默的闻致身上。
他干瘪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暗紫色的唇半张着,嘴中像是有一个可怕的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生命的光彩。他想说什么,但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只能这样无力地望着闻致,灰暗的眼中充斥着恳求……
他这样正直铮铮的一个人,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当初含冤入狱,也只是挺直一身傲骨……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在乞求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他女儿的夫君。
闻致知道想他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低而清晰道:“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好她。”
病榻上的明承远露出些许释然的神情,然后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案几的方向。
案几上放着一叠手稿,是明承远呕心沥血近七年收录编撰的本草药经。
他常同明琬说,各朝各代编写的草药图经良莠不齐,出现了不少谐音错字、草药图画得粗制滥造的存在,使得后世之人辨药认药十分困难,极易出现怠误人命的现象。所以,他立志穷尽毕生所学所知,编写一部尽可能完善的、严谨的草药图经……
如今书还有虫药、兽药两部分未完成,他却要先一步走了。
明琬将那叠厚厚的手稿抱了过来,跪在榻边哽声道:“阿爹放心,您没有完成的事,女儿定会替您完成!”
听到这句话,明承远缓缓合上眼,手指垂下,再未醒来。
停灵那几日,明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捱过来的。
炭盆中纸钱的黑灰飞舞,她跪到双腿麻木,机械地朝那些前来祭奠的药学生、同僚颔首弯腰,白幔飘飞,人影往来,都像是虚虚实实的梦一场。
她想哭,可是干痛的眼睛流不出眼泪。
出殡前,灵堂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绪依旧是紫衣贵气的模样,踱进灵堂中,执着线香朝明承远的棺椁拜了三拜,方在明琬身边的交椅上撩袍坐下,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骨扇。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面容瘦削,但依旧勾着惯用的笑意,朝明琬道:“小姜不见了。”
他观摩着明琬烧纸钱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窥探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好像知道了本王的秘密,所以吓跑了。今日冒昧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夫人,你看见本王的姜侍医了么?”
过了许久,明琬才从父亲离世的沉痛中回过神来,木然的思绪转动,抬头直视李绪道:“燕王殿下,腿长在姜姐姐的身上,她要去哪儿,你我管得着么?”
李绪并不介意她的直言不讳,单看外表,他简直是这世上最好脾气之人。
“夫人大概不知道,于本王而言,天下人可分为两类:小姜,与‘其他人’。小姜是不一样的,可惜,她不懂本王的心意,闹脾气走了。”李绪的嗓音清朗温和,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就是个情根深种的贵公子。
他用骨扇抵着额头,显出苦恼的样子,“夫人是小姜的至交好友,定是知道她藏去了哪里,对么?”
“怕是要让燕王殿下失望了,我并不知晓。”这是实话,若姜令仪真撞破了李绪的什么秘密而逃离,必定不会让明琬知晓,不会将好友卷入漩涡。
李绪大概只看到了姜令仪善良腼腆的表面,以为她是个可以任意掌控揉捏的软柿子,但其实姜令仪的内心比谁都清醒强大,一旦看破真相,便是腕骨剔肉也绝不回头。
李绪笑意凉了些许,缓缓眯起了眼睛。
“燕王殿下。”门外兀的传来一个冷冽的嗓音。
闻致穿着一身孝服,额间扎着白麻布,发丝根根墨黑垂在腰际,显得他清俊冷傲无双。他带着小花进门来,推着轮椅行至明琬身边,方目光阴晦道:“内子神伤体弱,恕不能待客,燕王殿下若有吩咐,尽管朝我来。”
李绪笑道:“本王不过是来送明太医一程,顺道请教尊夫人一点私事,世子何必这么紧张?”
他与闻致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靠在交椅中,眼中俱是深不可测的一片干戈血色。
短暂的对峙过后,李绪抖开折扇,笑着离去。
闻致面上的寒霜未消,大概因李绪的到来而愤怒,又顾及这是灵堂中而不能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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