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味太过厚重甜腻,不似这般温和舒服。闻致能猜到这味药香是谁调配。
丁管事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闻致的神色。
“世子爷,少夫人烧了一整夜了,至今还昏睡在床呢!听芍药说,怕是泡在藕池里中了邪,吃药也不顶用,被梦魇着,一直在说胡话。”
丁管事一副忧国忧民老父亲的神态,见闻致没有反对,便又继续念叨:“唉,多可怜的一个姑娘啊!年纪还那么小,嫁过来无依无靠的,生病了都没个体己人照顾,看得人心里着实辛酸。”
闻致执笔练字,笔锋有剑走之势,清冷道:“没人照顾,侍婢是干什么用的?”
“婢子们终究是下人,哪里有至亲、至爱来得暖心?”丁管事东南西北扯谈了许久,方用拙劣的演技装作不经意间到,“外头日光正好,世子爷可要出去走走,顺道……顺道探望一眼少夫人?”
宣纸沙沙细响,闻致笔触不停,道:“我非大夫,不会医人。”
何况相看两生厌,明琬若见到他,只怕会病情加重。
“可是……”
“让我静会儿,丁叔。”
闻致冷硬坚决,丁管事也不敢再多劝什么,忧心忡忡地道了声“是”,便掩门退去。
丁管事一走,闻致便顿住了笔,上等的净皮宣上晕开一团墨渍。
窗外冬阳正好,两只鸟雀在枯枝上梳理羽毛,时不时歪着脑袋啾鸣一声。昨日明琬的话犹在耳侧,挥之不去,就像这屋内的药香,初闻只觉苦涩难忍,回味方觉意蕴悠长……
闻致依旧记得她烧红了脸跌入自己怀中的模样,呼吸滚烫,娇柔无害,温软得不像话。
亏得还是大夫,身子这么弱。
心不静,闻致索性搁了笔,捏了捏眉心,而后转动轮椅,朝门边行去。
推开门,温和的阳光迎面扑来。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手扶门框顿了许久,方继续推动轮椅缓慢前行。
芍药出门倒水,远远的就见闻致的轮椅停在长廊尽头。
咦咦咦——
世子爷主动出门来西厢房啦!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短暂的怔愣过后,芍药屈膝福礼,忍着欣喜道:“世子爷是来探望夫人的么?”
闻致见了她,反而调转轮椅要走。
芍药哪能放过这般绝佳撮合两位主子的机会,当即放下铜盆,鼓足勇气上前拦住闻致,细声道:“世子爷来都来了,进屋喝口茶再走吧?若是不肯,便是婢子的罪过了。”
闻致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他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不说话时像一把锋利的剑,令人望而生畏。
芍药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当他是默认了,双手颤巍巍握上轮椅椅背上的把手,吞咽一番道:“您、您请进……”
闻致没有拒绝。
这是自新婚之夜后,闻致第二次进明琬的房间。垂纱的镂花月门后,便是一张宽大的睡榻。
明琬躺在被褥中,乌发铺满了枕头,只露出一张绯红的脸来,嘴唇略微发白,失去了平日那般鲜活的色彩。
芍药悄声进来侍奉茶水,又将青杏强行拉了出去,只留闻致一人对着明琬憔悴的病颜陷入沉默。
斜光入户,一室暖香,明琬果然昏睡不清,丁管事并未撒谎。
她呼吸急促,不知梦到了什么,湿漉漉的眼睫乱颤,伸手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发出模糊的呓语。
闻致放缓呼吸,听了许久,才听清她不断重复的是:“阿爹,我难受……”
很轻的一声,闻致心中仿佛被蛰了一下,唇压成一条线,随即沉默转身,不顾门外侍婢们讶异无措的眼神,径自推门离去。
青杏一张小圆脸满是不平之色,只敢在闻致离开后小声嘟囔几句:“才刚进门就急着走,世子爷这般凉薄,连一刻钟不愿多待么?也不想想,小姐是因为谁才病倒……”
明琬做了个冗长的梦,朦朦胧胧间,仿佛看到闻致隔着一层纱帐冷眼窥视自己。
难道是因为昨天与闻致大吵了一架,他心中怨恨难消,特意来报复自己的吗?
她混混沌沌地想着,喉咙焦燥难耐,一时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想要开口询问,闻致却漠然转身,推着轮椅走了,只余轻纱帷幔飘动,像是一抹缥缈的雾气。
明琬再次醒来,已是夜晚,闻着苦涩的药味儿睁眼,便见明承远坐在床榻边给她掖被子。
明琬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眼圈儿渐渐泛了红,很小声很小声道:“阿爹,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周围房间的陈设显然是在宣平侯府的厢房中,可阿爹怎会来此?
明承远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声道:“烧退了,还需几剂药巩固,驱寒去邪。”
“阿爹瘦了。”明琬撑起身子,接过青杏递来的药汤大口饮尽,恢复些许力气,问道,“您怎会来此?”
明承远的脸色沉了沉,似是不悦。
一旁的芍药憋不住了,代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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