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 自乾清宫、东暖殿、西暖殿、坤宁宫、慈宁宫、各各宫门,拢共五殿十三门早已有各处守内太监恭肃整齐的唱喊,“老爷回话,下钱粮啦——”
乾清宫外侍卫应道:“上锁啦!”
敬事房打更太监听见侍卫处的应唱,踅身扭头一路吆喝起,“灯火小心——”
这时,曹寅护着裕亲王的银定蓝呢小轿早就行到神武门前,依稀听得宫内五殿十三门处太监传喝的声音, “呵, 下——”
半弯明月高悬于夜幕之上,花枝随风不禁簌簌颤动, 恰如其分也使得月影疏斜,倒影屈曲纷乱了起来。长宵中,唯有巷口尽头的那一株海棠开得极是繁茂。单单落寂的夜晚,一人一马早已徐徐缓缓地停在了巷口。
被人挡了路,轿子没法走, 敢情是要挑事?几个轿夫对视一眼,驻轿下肩,忙冲着轿子回禀:“爷,前边有挡路的,请王示下。”
曹寅下了马,冲轿夫压压手示意无碍,“王爷,是纳兰成德,估摸这小子想上来见一见她妹子呢。”
裕王掫起帘毡子向外瞧,“见妹妹?可以啊,天理人情该当的,可你妹妹殁在宫里了,今儿你当街拦本王的轿子也没用。”
容若上前打了千儿,月白的袍子映着天际里的一痕月光,及地如玉逶了一地的漪漪清辉,“王爷,奴才能放着胆儿来截您的轿子,自然知道我妹妹借着王的光才得以出宫,奴才造次了,请王您容量。”
裕王早就料着是曹寅弄鬼,早就把消息递给容若了,今时今日他能有胆子站出来,隐隐有着行武之人刚烈的气节,一身白袍飒飒迎风,手上压着佩刀家什,极显威风凌厉,绝非是个文弱懦夫。
此处,离护城河不远,裕王不想阵仗闹得太大,索性颔颔首把轿帘一掀,从里面让出雪梅来,波澜不兴地看着她,“去和你哥子说上几句,自个儿醒着些,别叫王久等。”
托依着四面的羊角风灯,她坐在轿子深处看向蔼蔼夜庭之下的容若,影戏儿似的站在初阑的月色里,一双眸子如星子般耀眼投下一片微澜的眣。
她深深吸了口气下了轿子,脚底下蹭着步子往前走,紧走不是,缓走亦不是,那份心思是不假雕镂的蹉跎,颇有忧心如惔的煎熬感。
容若肃在灯影下,一袭月白长袍,轻舒的广袖露出纤长的手伸向她,尖尖玉指微微一搭,她婉顺地冉冉前趋,巴掌大的脸被他捧在手心儿上,晕珥烛火熠熠生辉。
她鬓云松零,指尖拨转绕着她的发,“在这金碧山水间,若得江上泛扁舟,红境当头,你可愿走?”眸子里亮炦炦地闪着希冀的光,“芙儿,我等这个时候等了好久,今儿能盼你撂个实底儿,就算再坎坷再艰难,为着你,我也肝脑涂地。”
她轻嗽了声当下极为吃惊,走或不走在她思绪里转得飞快,下意识地脱口说不,“宁娶剩宫女,不做两黄婿,真情殁身死,留神丧真魂。裕王身负圣旨,堂堂纳兰明珠长公子,为了个女人矫旨逆节夜走私奔,多不大器!今儿你做初一,明儿他就能十五,谁也不是傻子。”
“她说得对——”裕王腕子一转,搭扣在她的手上,“时候差不多了,该跟本王回了,泛着较劲儿的话,闷着横嘟——自了。”他就势向身里一拽,正与容若卯上劲儿,左右开裾张着势,拉着雪梅的手,往自个儿怀里铆足了抻。
“小子,瞧人下菜碟?你拿本王当傻子可不成,纳兰成德你敢矫旨么?”
“王爷,不是奴才不恭,而是奴才和妹妹有些话还没交代完呢。”
“不是王心眼儿窄,实在不放心你呢。”他随手哨了声,“德尔济,给本王拿了他——”
亲王入宫准领五人,而裕王的戈什哈足有六人,那厢一声招呼便倏地呼涌涌围将上去,刀刃锋利如芒刺凛冽刺向容若。
阵仗已然拉开,搓一搓手就能刀兵相见,这可怎么好!雪梅脑中一闪,想到宿在南海子时那档梦境,唬得浑身起栗,电光火石似的挺着腰板儿,威武不屈挡在容若身前,“求王爷别伤他,哥子若有任何闪失,我决不独活!”
裕王随手抽出侍立旁侧戈什哈的手中刃,刀锋一转,横起刀背儿照着容若的肘弯拍了拍,剑锷直指于他,“本王自然有心饶赦,可你怎能规弄的了他?”
防闲伤着雪梅,容若忙把她向外一推,面上无波无澜,“裕王爷,如今宫内再没她舒穆禄雪梅这一号,请王爷宽宽手放我二人归隐,从此再不踏足京城半步,也绝不给王惹事端召隐患。”
裕王呵道:“天子威仪眼线遍布,本王没那个能耐一手遮天。咱们旗人做事从来守诺如石,本王做不到绝不轻易承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明珠在朝堂上攀得辛苦,你要拦驾拆他的台,岂不是忤逆不孝?他日因你抄家灭族,你打量好了也不是自个儿擎着的事儿!”
裕王说的没错,惹怒了皇帝,真论起什么真章来,族里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一砍。
容若心里有些发虚噎噎口津,一把抓住雪梅的手腕,“恁么说,王爷是要抢人了?”
裕王听了此话大怒,抹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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