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双烛红焰荧荧,摇摇曳曳的星火之光投着斓茵的影子在窗棂上,影影绰绰地阑珊似幻。雪梅立在门外,用手顺了顺心口,平复了寸乱的心绪。她展颜推门,看见斓茵正背着身撅在榻上收拾衣物,斓茵转头见她进来忙指着窗台上的檀香提醒道:“先别忙着进来,到底没怎么住人的生屋子,既不拢人气也别给自个儿添了晦气,先烧柱香搁在门口上,打抹打抹你那上身再进来,顶晚才回别再把脏东西带进来。”
雪梅哦了声,拿起那檀香用火纸捻儿燃在了门外头,顺手将自己浑身打抹了个遍,才进来,“又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从来不都是照水盆吗?”
斓茵坐在炕上侃侃而谈:“你甭管这些,要紧的搁在心里便是。我这个法子自我师傅的师傅那会儿传下来的,她这个法子可比照水盆安心多啦,瞧水盆防的是否有东西带进来,可咱们这个直接往外头送,那起子脏东西需嗅尝才得受用,你用香火敬一敬,它受了香火气便不恼你。再者人身上有三昧真火,一切邪魅不得近身,那脏东西受了你的好处自然就走,你对它既不理睬也不得罪,客客气气的绝不接近这叫做敬鬼神而远之。”
雪梅唔了声,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老子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你这句出自《论语.雍也》,斓子你真福气呢可是跟了位顶好的师傅,她这番解译讲得真是极好。”
“诸如什么老子啦、论语啦这些出处典故我是不知,凡师傅讲得便是对我十分的好,自然奉若珍宝谨记于心。”细眼瞧了瞧她的脸色,那两颊殷红醺醺,醉酒似的眼神空洞且迷离,忙坐正了身子招呼道:“怎么你脸色红彤彤的嘴上却一点血色也无,你过来快让我瞧瞧。”雪梅自是燥热难耐,径自解了元宝领上的盘扣,走至她跟前去。
斓茵上手按着她的额头探了探,惊诧一声,“瞧你都烫成什么样了,还闲在外头乱逛,你身子上发热呢竟还不知?”
她从被垛里拉过被褥忙按着她躺下,“好在今儿万岁爷还在务政堂见着王公大臣,不然轮着你上值可怎么好?你且闭上眼囫囵着睡会,我得去找梁谙达帮你告假,再看能否请来一位随行太医给你瞧瞧。”
她眼里不禁沁出泪花,一把抓着斓茵的手,“我身子总是弱些,给你找了好多麻烦,你不嫌我积粘,还肯这样帮我可叫我怎么谢你?”
“既在同一屋檐下便别这么多讲究,在这宫里很难得像咱们这样好的小姐妹,不是你开导我,便是我开导你,遇上事了也是共进退。”她把手搭在雪梅的手上,安慰着:“咱们是同病相怜的,自然我更疼你一些。”斓茵替她掖掖被角,转身合好门窗,打了帘子便愁眉深锁地出去了。
月色消弭只留下淡淡的青灰色映照在山光四壁之上,她眼中滢滢烁烁地涌出泪来,那心中不由一片愁苗而生,身陷宫中她亦是无法选择,惟有不尽如人意的妄想罢了,从来爱与痛之间,她道不破的便是那一点挚爱铭心。
恍然如梦,却又像是似醒非睡,她那头上沁着汗水,滴落着一重又一重,窗外风声萧萧,扰扰熙熙,亦是睡不安稳,她强睁双目却怎也转醒不来,只有眼前那灯影幢幢亦或是人影幢幢,她脑中分辨不开,疏忽一口松懈了下来,‘一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这是她一贯的想头,如今全然罢了,往虚空中去是幽魂或是一粒沙尘。
她看着自己穿过一片花海,站在与天地间衔接的秋千上,那是以五彩绳悬木立架,她立在其上,飘飘玉带,皓腕红袖蹁跹旖旎,簇簇花红在她脚下凌波纷繁,她回眸笑看,见容若笑脸迎望立在当下帮她推引秋千,陌上青青草,河岸艳艳花,垂杨柳纤纤,头上有暮鸦,那是她心心所向,日夜所盼的,她蹬在秋千上高喝着:“冬郎,我要飞得再高些,再高些......”
话音刚落,那力道十足便推得她极高,她心中扑空似的没了落处,身子当空兜起,打了旋儿腾了出去,她双手一抓撞进了皇帝怀中,仄头一瞧,只见皇帝眸中无限柔情冲她笑而不语,她心下一急忙推开皇帝,跄踉几步回身又见到福全在她身后露出狡黠的笑,皇帝伸着手唤她的名字,而她一再退避竟又撞到了福全身上,福全抚着她的肩膀,一再对着她说:“都有本王呢。”
她捂着耳朵想逃却不能,再一踅身,竟见福全用剑横在容若的颈子上,她鼓足了气力,嘶喊了一声,“冬郎,不——”
“她说什么,像是呓语了呢。”梁九功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探头探脑的看着雪梅。
斓茵眼珠子滴溜一转,笑着回道:“梁谙达,病中梦魇常有的事,她再喊额娘呢。”
秦翀羽收了脉枕,洗了热把子毛巾敷在她头上,顺手又写了方子递到了斓茵手上。梁九功这才上去问其病因,“秦太医,姑娘这病怎么来得恁么急?严不严重?是否重在关窍之上?”
秦翀羽沉了沉心神,冲他摆摆手,“姑娘这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只是自上回伤寒之后,致使身体孱弱,这次虽说是外感风寒,但加之心火郁结,内火外发便就有些麻烦了。”
“哎呀,要紧的就这样的麻烦。”他垂垂手,“明儿便要起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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