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钱，老头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手上的书放回座椅上，屁颠屁颠跑到我跟前，面带笑容的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书籍。
    我心头不免有些好笑，可别真被当成冤大头了才好，我花大价钱买这本百鬼集，纯粹是因为冥司处的名头，以及这本书对我真的很有用，其次就是觉得这爱看书的老头可怜，才毫不还价的把书买了下来，要是接下来他给我乱报价，我可不会买。
    不过这老头倒也算个心善的，给我介绍了几本书，价格都在一百万冥币左右，并没有因为我先前豪爽的一掷千金而把我当个凯子哄，有了书店老头的介绍，我倒还真捞到不少有用的书籍，比方说‘幽冥界起源’、‘阳间百异’、‘阴司阶级全解’、‘遇食魂魇如何自救’之类的奇书。
    这些细纲，入门灵道上都没有讲解，买了它们正好能弥补我许多认知上的盲点，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等我抽空将这些书都看一遍，也就终于能摆脱新鬼这个头衔了。
    选书时，我和书店老头也聊了起来，我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还会再来这家旧书店，不妨先多跟这老板多聊聊，等关系熟络些，让他把一些有用的旧书奇书都给我留着。
    我将买下这些书的冥钞递给书店老头，顺便笑着问道：“我叫王奇，老人家也是个爱书之人，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好说好说，前辈这称呼不敢当。”老头弓着腰，笑眯眯接过冥钞，放在怀里道：“几十年了，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咯，叫我老李头就行，来我店里买东西的人都这么叫我。”
    几十年？这么说，这书店老头也是个有年岁的老鬼？
    我诧异的望了眼书店老头，略一感知他魂体的气息，发觉果然有些看不透这老头的实力，这才知道，这穷困潦倒的老汉竟是个比我强得多的鬼魂。
    实力不弱，又为何混到这等地步？开个旧书铺子，偶尔有人买个书都欢喜成这样？
    虽然不知缘由，但我却晓得了幽冥城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我这几斤几量还是别嘚瑟比较好，若不是城里治安好，就我这三脚猫功夫，随便挑几个积年老鬼都能收拾我，可笑我还以为自己身为九品阴司，实力能算得上盘菜。
    心中黯然，我随口问道：“老李头，你这实力也不算个弱手，怎么不去幽冥殿里当个差？每月俸禄也够你买上一大堆书了。”
    老李头却笑呵呵的摆摆手：“王小友，你是不知道，我这实力都是日子久了，那些阴气自然而然积攒下的，真要论起搏斗来，我是万万不能啊，更何况我这糟老头子再过上些日子，也该去阴曹地府投胎了，如今我只想在喝那孟婆汤前，多看上几本书为好。”
    “投胎？”听了这词，我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先前巡逻队长老莫也曾说过，他过几年就该去投胎了，难不成这投胎的时日还有限制？是强迫性的？
    老李头看出我是个新鬼，面带笑意解释道：“古有云，阴阳轮转天道无常，即便是鬼魂也有个寿险，那便是阴寿……”
    老李头与我侃侃而谈，我听了顿时明悟，鬼魂虽然会随着阴气累积而变强，但凡是存在之物，必然有个限制，比方说大多数鬼魂都有所谓的阴寿，顾名思义，就是在阴间的寿命，这阴寿与阳寿差不多，只要阴寿大限一到，就必须去黄泉路走一遭，喝了那孟婆汤重归轮回。
    “古人有言，独阳不长孤阴不生，生生世世讲究的是一个阴阳平衡，人活久了必然会死，化作鬼为阴，鬼存在久了，必然得轮回为人，是为阳。”
    老李头摇头晃脑，宛若古时候的夫子般，扶手弓腰，漫步于满是书堆的旧书店里，叹道：“这生生世世，不外乎那太极阴阳，相辅相成，轮回不熄。”
    “老人家真是知识渊博。”我敬佩的一拱手，但一想到这满腹经文的老头子即将投胎，喝下忘却一生精读的书籍与知识，便忍不住一阵唏嘘。
    即使是知道马上要忘记自己这一生，可老李头却依旧打算在最后一段时日多读几本书，精神令人肃然起敬，这是一种坚持，贯彻一生的信念，真是如他店门前所摆的牌子所言：生死无常书为伴。
    “那既然如此，鬼修又有什么用？难道不能像道家那样求得长生吗？”我疑惑问道，不论是生是死，只要是存在于这个世上，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延续自己的存在，这便是人的本性。
    倘若不论怎么努力，最终都得踏进黄泉路，喝那一碗孟婆汤，这朝夕之间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老李头摇摇头，缓道：“锤炼魂魄当然可以增长阴寿，比方说我这一把糟老头子，本身阴寿就不多，正是因为修炼到了鬼将的境界，才得以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岁，但是像小友口中所言的长生，恐怕都是到了鬼仙后的层次了，我也只在书中看见过而已。”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家有言，世间有三千大道，无论是哪一道都能修致本源，而这鬼道最终的境界就是鬼仙，唯有超凡到了仙家境界，才有资格谈论长生不灭。
    怎么越说越跑体了？这是幽冥界，又不是修仙界，我只需要知道修炼鬼修境界能延续阴寿就行，其他不是我该瞎操心的。
    发觉聊得话题有些扯远了，我又和老李头聊了些幽冥城的琐碎事情，便将这一沓子阴书收入魂体，告辞而去。
    出了旧书店，走在仍旧喧嚣的幽冥界主干道上，我的心却平静下来，从借冥币到现在，已经过去有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早就没兴趣去娱乐场所找什么乐子，一心只想尽快让自己更快适应鬼魂生涯。
    走到一家装修富丽堂皇的旅馆前，我迈步进去，预交五千万冥钞办了张上等房卡，啧啧，哥们我还从来没住过高档旅馆呢，活着的时候总是怕花钱太多，现如今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幽冥城的建筑说起来也怪，某些地方和某些地方，就像差了一个时代似得，比方说这间旅馆，就足足有八层楼高，左侧两架电梯，我握着502的房卡，搭乘电梯上了五楼，随手打开房门插上房卡，一间足有近百平方米的两室一厅便出现在我面前。
    房间里的灯光幽幽，并不是我所熟知的白炽灯或节能灯，而是种散发着柔和阴气的古怪圆柱体，我探着脑袋，打量一番这个奇特灯泡，方才将门关闭，把手上拎着从商店买来的小吃一股脑扔到大床上。
    紧接着，我又将魂体里收纳着的一大堆东西全取了出来，堆在宾馆的柔软地摊上，也没什么顾虑，盘腿坐下，逐一清点自己的全身家当。
    沉甸甸的青冥镜、薄薄的线装古书入门灵道、森然阴气的索魂牌、黝黑色泽的小小功德镜、一沓子价值十七亿的冥钞、挂着个青铜小圆锁的索魂冥书、诡异的血红木鱼与木鱼杵、散发淡白色光泽的定魂丹小药瓶、静心符与兵解符两张一次性黄符、紫黑色小瓶子里装着阴灵之泪、幽冥城地图、从老李头那儿淘来的百鬼集、以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书籍。
    “仔细一数，我身上东西倒还真不少哈。”
    整理着这些不同寻常的物件，粗略一数，单单是法器我现如今就有五六件，虽然血红木鱼和木鱼杵这种邪性玩意，指不定得交给摄青青，但其余几件法器也都不是普通货色，单说青冥镜吧，那是连摄青青都赞不绝口宝物，哪怕我此时发挥不出威力，未来也总有一天能通晓妙用。
    将这些东西过了一遍眼，我心满意足的将其都收回魂体里，只留下百鬼集与其余书籍摆在地上，我准备先看完这些书再做其他事，弥补自己认知上的空缺。
    趴在床上看着百鬼集，我突然想起，万一摄青青回来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幽冥界通讯差到爆，也没个手机座机之类的玩意，我犹豫一会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掏出索魂牌，灌注灵气试图随便召唤来一个巡逻阴兵。
    嗖一声，不清楚是个什么原理，阴气凝聚成一扇灰黑色小洞，刘智强这家伙的胖脸便从这洞里冒了出来，我看见刘智强顿时就放心了不少，他虽然人愣了点，可办事踏实，让他帮忙传个话倒也没问题。
    “王哥，有啥子事？”刘智强探着脑袋，打量一番宾馆里的环境，这才准备从圈子里钻出来：“这是哪儿啊？”
    “先别过来。”我见刘智强钻出来，急忙过去把他又推回洞里，他要是出来了，这‘传送洞’岂不就消失了？到时候还得让他再跑回去一趟：“你巡逻的时候，帮我多看着点摄青青有没有回来，要是回来了，就来如意旅馆找我……你要是不认识地方，让老莫帮忙叫我也行。”
    “恩，明白了王哥，我保准第一时间给你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