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小姐您怎么了?”茶茶走近了才发现林熹脸色不对劲,连忙扶住她,再一转头,只看到了个金甲的背影:“这金哥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人家就跑啊?他要去哪啊?”
林熹呕的头昏眼黑,脑子嗡嗡响,只觉的她的声音又高又尖,吵的她头疼:“闭嘴。”
茶茶立刻捂住嘴,安静的扶着林熹回了厢房。
先是擦了唇角污渍,换了一身衣服,再用茶水漱口。
茶茶忍不住又道:“小姐是不是还难受?定是吹了夜风!金哥也不知道怎么伺候的,奴这就去熬姜茶。”
“先不用。”林熹按着胃,忍了忍:“扶我去灵堂。”
茶茶急道:“小姐,大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守灵呢,您操持一天了,先休息一会吧。”
林思?
她现在不想见林思。
林熹软趴趴的跌坐回椅子上,觉得坐着不舒服,改而躺到床上。
茶茶跑进跑出的,一会就端来了姜茶,林熹闻着那个味就难受:“煮个梅子茶来。”
茶茶再次跑去了厨房。
可梅子茶也不能压下她胃里的翻滚,林熹蜷缩成一团,难受的翻了一个身,面朝外,忽然想起,就在这张床的一丈之内,也死过一个人。
再难克制,她伏在床边,对着盂盆干呕,胃里已经空了,她什么都呕不出来。
茶茶吓坏了,囔囔着请大夫,还没跑出去呢,就看到金甲肩上抗了个衣衫不整的人。
正是城西医馆的大夫。
可能是心理作用,一碗黑漆漆的药灌下去,林熹发现胃不翻滚了,她躺在被褥里,眼睁睁的望着床顶的帐子。
不知道是因为眼睛睁的太久发酸,还是安神药发挥了药效,她渐渐的阖上了双目。
夜已经很深了,静悄悄的,茶茶守在床边等了许久,只听帐内的小姐呼吸绵长,似已经熟睡,于是收了药碗,悄悄的出了厢房。
林熹睡的极不安稳,梦里一遍一遍的重复她犯下的恶,剑拔出来后,鲜血溅了她一脸,她连忙拿帕子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干净,而且还越来越多,很快这片血仿佛变成了一只大手,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阴冷的血液里,越裹越紧,紧到她窒息
“…不…不…”
她困在梦魇里,额头鬓角渗出了汗珠,痛苦的摇头挥手,想赶走这些,想逃脱出去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立刻反握回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血红渐渐消失。
她努力睁开眼,想看看拉她一把的人是谁。
床畔坐着的身影十分伟岸,让她瞧着了无比安心,男子垂着头看着她,眉眼十分温柔,像是…像是…
“……爹爹。”
“林玉壑”轻拍她身上的被子,声音温柔,哄她:“睡吧。”
“…嗯。”林熹松懈下来神经,沉入无尽的黑暗里,再睁眼已经是次日清晨。
乍醒的混沌状态让她整个人都呆愣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茶茶拉开帐帘,喜道:“太好了,小姐醒啦,奴正要唤醒小姐呢。”
林熹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昨夜的自己亲自犯下的恶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她伸手捂住眼睛。
“若是平日里,定不打扰小姐,随小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可今日一早来了好多人,大小姐反倒成了家主做派,这可不行!奴婢不管!您才是家主啊!”
铜盆,孝服,早膳一一备好,茶茶急的不得了:“小姐,奴婢瞧着好像又有人来吊唁了。”
林熹整理着衣袖,淡淡的道:“也算有心了。”
“哪是啊,奴婢瞧着这些人分明是来瞧热闹的,昨天咱们才抓了齐员外,虽说是当堂释放,可偏偏那么巧,夜里这齐员外一家就全被大火烧死了,真烦人,小姐您说,他怎么早不烧死晚不烧死偏偏在昨夜里烧死,还不得怎么往咱们府上泼脏水呢。”
……林熹眨了眨眼睛,似没听明白:“大火?”
茶茶叹道:“是啊,全烧死了,奴婢听了一耳朵,死了差不多近一百个人呢。”
怎么会是烧死呢?明明是她…
林熹心乱如麻,哪里还有用早膳的心思,想寻金甲让他去探个清楚,厢房门推开,一缕阳光打下来,刺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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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眯眼睛。
门外三步之外,身穿素服的男子正背着阳光而立。
“你醒了?”
赵蕴。不对,他不是走了吗?她伸手挡住阳光:“你怎么在这?”
赵蕴不答反道:“一个时辰前,我写了一封信,已经快马加鞭送了出去,不日就会到我父亲手里。信中,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禀明了,当然也包括你我已提前圆房一事。”
“你跟长辈说这些做什么!”
他依然所答非所问:“熹妹妹,我细细考虑过了,西北战事吃紧,物资贫瘠,如何带你一道前往?此番给父亲去信,除了向父亲禀明一切,同时也是求父亲派人来接你回京。”
“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进京?我不要进京!”
“你是不想回京,还是不想嫁给我?”
她眨眨了睫毛,避开了他的视线。
赵蕴倏的逼近,擒住了她的下颚,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林熹,你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想做什么?”
“我…”她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眸子,可下颚被他控在手里动弹不得,她只好逃避的闭上眼睛。
好似羞涩的,像情郎献吻的少女。
赵蕴怔怔的看着,松开了她的下颚,改而把她搂进怀里。
姿势交颈。
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女人纤细的肩膀上:“岳父大人的后事,我已经做主了,火葬,届时你携着骨灰一道回京,留在候府等我,若我能活着回来,我们再生一对儿女,相伴到老,若我不能活着回来,父亲自会为你做主,替你另寻一户好人家。”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林熹不满极了,而且他的话让她听的好别扭。
“对了,你的小厮金甲,除了一片忠心之外,一无是处,连我的兵一脚都抵挡不住,如何能护你周全?我把阿四留下,充当你的护卫,至于金甲,且让他随军历练两年。”
“荒唐!我要你的阿四做什么!我不要!我有金甲就够了!那次是意外,以后我不出门,便遭遇不着险事。”
他松开些她,低头望进她的眸子里:“林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重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已经近似命令。
他说:“林熹,除了金甲,你还要交一个人给我。”
林玉壑火化的当夜,赵蕴带走了金甲肖荣,连同三马车的炸药。
隔日,林熹收拾行李,搬出了后衙,另觅了一处宅子安家。
城里依然每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死了一个县丞或者死了一户人家,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影响不了任何人。
没了个肖荣,也对她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没了一个肖荣,她能找出另一个肖荣,或者两个,三个,只是赵蕴留下的阿四日日夜夜的盯着她,弄的她有些束手束脚。
可她心志从不曾改变。
赵蕴离开的第三个月,她发觉自己肚子凸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数月不曾来月事了。
没了玉嬷嬷,茶茶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哪里懂这些?
竟糊里糊涂的到现在才发现。
孝期有孕是大错。
林熹抚上小腹,感受掌下微微的凸起,清泪顺颊而落。
这个孩子,不能要。
报应,竟来的这么快。
一副堕胎药,林熹疼的在床上滚了两个时辰,实在受不了了,命稳婆再熬一碗来。
稳婆直摇头:“不行!”
茶茶跟着附和:“是啊,小姐,大夫曾暗暗嘱咐过,这药不能多喝。”
林熹疼的都快死了过去,心道这样下去倒不如一刀了结她!
“去熬!立刻去熬!不然!明日就将你们发卖了出去!”
稳婆不得已,只好多熬了小半碗来。
剧痛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林熹濒临昏迷之际,床上多了一摊血水。
稳婆喜道:“太好了!总算掉下来了!”
林熹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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