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董先生的电话。董先生让壬幸先出来,他去某个路口接应,至于用病毒转写意识的事情,董先生让壬幸别着急。
“虽然病毒在那个叛徒那里,但我留了一手,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复制脑部记忆的,他拿着病毒没用。我们先跑,等事情过去再从他身上拿回病毒,到时候我肯定亲手扒了这个小杂种的皮。”
壬幸猜到了梁兴是叛徒,却按没有照董先生的意思逃走。他敷衍惯了,也不需要明说——让董先生着急。
永生并不重要,壬幸的脑子里只装着戏。似乎只有为了戏而得到活命的快乐才是真切的,他只是用戏来承载自己,也只能用戏来承载自己。人生的戏比董先生的病毒更接近舞台闪光灯和他人的凝视。
至于其余什么——阴谋变节、血海深仇——都如浮尘般轻。
梁兴去找壬幸的时候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连管家都对这个罪魁祸首毕恭毕敬。
壬幸独坐在三楼的舞台。台上的机械群演之手如花瓣摇曳,壬幸无聊,数着改造人的手指,这般消遣度日的态度和死了无异。
梁兴推门而进之时,壬幸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演吗?”
“为什么不演,”梁兴疾步走去,拥抱壬幸,“你眼里我俩的命都不如你的戏。”
“我以为你准备跑了,我还准备给你一点惊喜。”壬幸的手在背后打了个转,最终松开了麻醉枪。
“嘿嘿,我怎么跑啊。”梁兴俯身亲吻壬幸的额头,“对了,我也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他在壬幸放松警惕的时候,把麻醉针刺入对方后颈。
跑也是要带着人跑的。
梁兴绑架了壬幸。
但就像董先生说的,没技术的家伙是不能通过病毒直接复制壬幸的记忆的。所以梁兴拼命想把壬幸的意识关在病毒里,这个计划从来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他只能得到“没有权限”的对话框,以及情人的昏睡身体。
梁兴不知道壬幸还能等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过多久。好像一切活路都被封死了,好像他在悬崖上打滑险些跌下去,但是有惊无险,只是后面也没路。
——坐在原地也是等死。
梁兴才不觉得这真的死了!没死!还没死呢!
他不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抱着壬幸的悲情戏,演员的终末应当是一种温馨感人的剧。他捧起壬幸的脸,一时间忘了自己本该是什么角色。
梁兴是一个小演员,被壬幸玩弄于鼓掌间;梁兴是一个小演员,爱演傻白甜,为了壬幸也可以试着黑化一下坑坑情敌董老板;梁兴是一个小演员,他扮演蜜蜂,壬幸是他的花房,他累了,想要回到壬幸的拥抱中睡一觉。
操劳多日的计划落了空,可他还能拥抱他的情人。在黑暗无人的旧城房子里,他伏在对方胸口听心跳。
梁兴还能抓住壬幸,以情人的身份痴痴亲吻爱情的指尖。
壬幸不在的时候,梁兴拼命想要以主体存在被壬幸所爱,见到壬幸之时,拥有主权的梁兴又痴得入魔放弃了自我。现在他竟明白了戚缘的心情。就是这样,那只鸽子才会如此憎恨作为畜生的自己,却在见到董先生的时候心甘情愿抛弃尊严。
梁兴只是一个小演员,因为扮演壬幸的情人,入戏疯魔而丧失自我。
壬幸动了动,似乎快醒了。察觉到这一现实,梁兴心跳不止,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脸面对壬幸,忘词了,演员真的忘词了而憋红了脸。
他浑身酥麻,似有一万只虚幻蝴蝶从脑间飞行而过。是什么脑颅潜力被触发?他未接触欲望,就感受到生理性的登峰。
可他没有脸面对醒来的壬幸,梁兴是个坏孩子。
梁兴跑掉了。
麻醉药效解除。
壬幸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这是一个阴暗的小房间,只有衣柜和床。
就像以前一样,他失去了手脚。机械的半肢被拆除。他只是躺在白色棉被中,一丝不挂。
因为没有手脚下半肢,他只能翻滚,要坐起来都十分艰难。断肢抵着柔软的被子,受力的时候,神经接口遭受刺激,创口接触物体还是有些敏感。
可是现在的壬幸不会像以前一样痛不欲生,他已经麻木。只是……有一点点酸。这感觉类似过冬时候残肢的并发症,因为酸(这小小的线索),多年前的记忆被“唤醒”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残废的时候,回忆浮现涌出。可他没有痛,只是麻麻的……好像躺在沙滩上,面朝星空,听见遥远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想要找到自我,他就不得不用麻木的残肢接触冰冷的海水。那不痛,只是远远的,麻麻的——就像每天早晨的闹钟一样。
可惜回忆里那些声音不属于闹铃而属于人。“回忆”在一次次叙述他卑贱无为的一生。可笑,但又是日常。一个戏子被扯下神坛,落到人人都能践踏的淤泥中。
他轻轻翻过身子,享受着酥麻的海浪。就像在温暖房间观影一样。
声音又来了——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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